複製出來的情敵
「楊哥,阿德…阿德被人殺死了!」電話那頭傳來悲傷的哭聲。
給我打電話的是個女人,叫池小幽,是國內小有名氣的恐怖小說美女作家。阿德是她的丈夫。
我突然聽到這個意外的消息,大吃一驚,手上一抖,剛拿在指間的咖啡杯「哐啷」一聲掉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你說什麼?不是在開玩笑吧?」我難以置信,昨晚還跟我一起喝茶聊藝術的阿德,今早就變成了一具死屍。阿德為人很和善,是我們這一圈的老好人,誰又會殺死他呢?
「誰會開這種玩笑?阿德真的被人殺死了,屍體就在我旁邊,我現在好怕,你能立刻過來一下嗎?」池小幽顯然十分恐慌。
看來這事真不是鬧著玩的,我囑咐她馬上報警,並保護好現場,我這就趕過去。掛上電話,我心急火燎地披上風衣,騎著那輛鈴木機車,以150碼的速度往阿德家狂奔。
到達他家的時候,天剛剛大亮。員警已經早一步到了,屋子外邊停了三四輛警車,警燈在閃爍。警戒線周邊圍了好多看熱鬧的人,都在議論紛紛,旁邊有五、六個員警維持著秩序。屋裡被封鎖了,除了警務人員,誰也進不去。
不一會兒,我看到長髮凌亂的池小幽被兩名員警帶了出來,向警車走去。
「小幽!」我對她喊,她回過頭看到我,眼裡閃出求救的光芒。
「楊哥,我不是兇手!阿德是被別人殺的。」池小幽哭喊道,但兩名員警把她推入了警車的後座。警車呼嘯著開走了。
「小幽,你放心,我會幫你的。」我朝著遠去的警車喊道。
幾個星期後,靈江市金鞘律師事務所。
「楊先生,這個案子的檔案我看過,好像比較棘手。」主任律師金鐘背靠椅子,微微嘆氣。
「為什麼?小幽是不會殺人的,她只是一個弱女子,而且跟阿德又沒有矛盾,她沒有殺人動機。」我站了起來,有些急。
「楊先生,稍安勿燥。」金律師讓我坐回去,「雖然這個案子還有疑點,但從案發現場看,池小幽的嫌疑很大,因為員警趕到現場時,所有的門窗都從裡面封閉著,也找不到其他人的指紋和腳印。兇器是廚房裡的一把水果刀,這把刀貫穿了阿德的整個頸部,就像這樣。」
金律師用食指比劃著,指著自己的喉嚨,我的眼前突然閃現出阿德被害的慘相,打了個寒噤。
「雖然池小幽堅稱感覺到有人進來,也聽到廚房裡的響聲,但她提供不出兇手的任何情況。最不幸的是,那把兇器上只留有她的指紋。所以員警當場就逮捕了她。」金律師繼續說。
「可是,小幽雖然以寫恐怖小說為業,但在現實中,她卻手無縛雞之力,而且非常善良,這一點我們朋友都可以作證。一個這樣的女人,又怎會有那麼大的力氣,用一把水果刀刺穿人的頸部?」我問。
金律師露出老成的微笑,說:「楊先生,說到重點了,對,這就是本案最大的疑點,所以我說,這個案子比較棘手,但並沒有說完全不可能。被害者是一擊斃命的,這樣的殺人效果,即使是一個壯漢也不一定能做到,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是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職業殺手。」金律師說。
我呆了呆,一個職業殺手會去要一個職業畫家的命?阿德到底得罪了什麼人?我的背後不覺有一股冷意
「池小幽在訊問筆錄中提到,案發時,她正在衛生間梳洗,聽到阿德在廚房說了聲『你怎麼在這兒?』,接著便傳來有東西重重摔倒在地的聲音,當她跑出去時,就看見阿德躺在了血泊中。如果我們假定池小幽說的都是真話,那麼,死者的最後一句話就至關重要,至少它向我們透露出一個資訊,真正的兇手,有可能是阿德的熟人。」
熟人?我的腦裡飛快掠過朋友們的身影,但是,從來沒有一個熟人跟阿德有那麼大的深仇大恨,甚至連小摩擦都沒有。誰也不可能是兇手。
「楊先生,這只是我們的推測,警方和法律都是講究證據的,雖然池小幽堅稱她不是兇手,但卻拿不出任何有效的證據來,這是一個很致命的地方。」
我又激動地站了起來:「金律師,請你無論如何都要幫幫小幽,她真的是無辜的。」
「我會盡力的,不過我們這段時間的重點工作應該放在收集有利的證據上。」金律師平靜地說。
但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池小幽竟然在員警的眼皮底下逃走了。聽到這個消息,我甚至比聽到阿德被殺的消息還要驚愕。可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是一個員警朋友,他在小幽羈押期間,一直關照著她。他的消息絕對可靠。事情來得很突然。那天清晨,大霧,四名員警押著池小幽,從臨時羈押點轉移到靈江重犯看守所,途經狸貓嶺隧道時,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據當時在場的員警回憶,當警車駛入長長的狸貓嶺隧道時,黑黑的隧道裡充斥著濃得連燈光也不起作用的霧氣。
為了安全起見,負責押送的刑警隊副隊長張濤命令把車速減到最慢。警車就這樣在似乎永遠也開不出頭的黑暗隧道裡小心地行駛著。
行至隧道三分之一時,他們赫然看到了前面燈光處出現了一個人影,也許是因為在霧氣中的變形,這個人影顯得異常高大。
在封閉的汽車隧道中忽然出現詭異的行人,這連平時見過世面的員警們也大吃一驚。可是,當車子開到原本應該是那人站的地方時,他們卻發現,這裡根本沒有什麼人,前後都還是乳白色的大霧。
正當他們詫異之時,聽到後車廂猛然轟隆一聲響,像有人在上面重重捶了一拳。
「剛才那是什麼聲音?」張濤問。警員們都緊張起來。
駛過一小段路,又聽到重重的轟隆響,這樣,每隔十幾米,就會聽到同樣的聲音。警員們覺得不對勁,便把車靠邊停下來。兩個警員下了車,去檢查到底是什麼原因引起了怪響。可是檢查的結果,車子沒有一點故障。
他們在濃霧裡感到了寒意。為了順利完成轉送犯人的任務,避免節外生枝,張濤副隊長下令加快車速,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這時候,原本沉默的池小幽突然興奮地說:「是他,是他來了,他來救我了!」
「誰?」張副隊警覺了起來,掏出手槍。
就在那一刹那,前方忽然出現了一輛摩托車,朝他們猛衝過來,警車被迫打了個急轉,重重撞上了隧道壁。
接著是一片黑暗。慌亂中,他們都明顯感到有人在逼近,但他們卻看不到他。
「小心犯人!別讓她跑了!」張副隊高喊道,去抓池小幽的手,但卻抓到一隻男人的手臂,這只手臂上有一道很長的凸起的傷疤,一遲疑間,那男人在他後腦重重擊了一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四個警員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躺在冰涼的隧道地面上,旁邊只剩下車門大開的空空的警車,池小幽早已不見了。
事後,令警方感到困惑的是,在出事的當時,道路監測器上並沒有顯示有任何摩托車進入隧道,連其他車輛都沒有。
我聽完那個員警朋友的轉述,心裡陣陣發毛。
池小幽到底被誰救走了?那個騎摩托的神秘男人是誰?是否就是殺阿德的兇手?他為什麼要殺阿德?又為什麼要救小幽?
在送走那位朋友後,我滿腦子疑問,陷入軟沙發裡沉思,卻怎麼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東西不對勁,一種莫名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開始讓我如坐針氈,但卻想不到具體的原由。
我來到洗手間,用冰涼的自來水沖臉,這樣也許會讓我好受一些。就當我用毛巾擦手時,猛然發覺,為什麼剛才在聽完這個詭異的故事時,我會感到不安。
我看著鏡子,慢慢捲起我的袖子,我的右手臂上,也有一道傷疤,又長又凸的傷疤。那是三年前在靈岩山上與人飆摩托時摔傷的。
我頓時呆住了。
池小幽已經上了A級通輯令,警方還發出了懸賞通知,只要有誰提供那個手臂上有大傷疤的摩托男人的線索,就可以獲得1萬元獎金。
我開始感到莫大的壓力和恐懼,因為警方犯罪畫像專家給出幾條特徵和我都對得上號,包括身高、長相的推測。不斷有熟人半開玩笑地問我,那些事是不是我幹的,當然,我相信他們都是善意的。
但我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一個和我長得如此相像的人,殺了我的好朋友,又把他的老婆從員警手中擄掠走。他是誰?他做這些事到底出於什麼目的?
這幾個問題幾天來一直像蛛絲一樣纏繞著我,揮之不去。
已經三天了,池小幽還沒有一點消息,員警幾乎翻遍了全城,也沒有找到她。現在,她會在哪裡?還跟那個可怕的男人在一起?
這個才華橫溢的美女作家,一夜之間,竟淪為亡命天涯的疑犯,造化真會弄人。
夜已深了,我嘆了一口氣,坐在燈下,翻開池小幽借給我的一本恐怖小說,這本小說並不是她寫的,書上的作者署名,叫李異,小幽說,他是她的圈中好友。
小說很有趣,說一個恐怖小說作家,在一個恐怖陰森的樓裡聽鏡子的靈魂輪流講故事,一個小時講一個故事,從天黑一直講到天亮。這本書的書名叫『十二顫慄』,鬼魂們講的十二個詭異故事都挺有意思,不過,在深夜裡讀這樣的小說,總讓我感到後背有些毛毛的。
我又想起了池小幽和阿德,竟然忍不住真的顫慄起來。
那晚我是躺在沙發上睡的,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喉嚨上插著水果刀的阿德蕩在黑暗虛空中,他的手臂緩緩指向我,用我從來沒見過的充滿嫉妒和憤怒的可怕目光盯著我,喉嚨裡發出「咯咯咯咯…」說不出話來的模糊聲響。
我從噩夢中赫然驚醒,那本『十二顫慄』的書從我胸口滑落在地上,門鈴正在刺耳地叫著。
我甩了甩沉重的頭,起來開了門。門外站著五個員警,全沉著臉,用冷峻的眼神看著我。
我把他們讓進了屋子。
「楊先生,請問11月9日凌晨5點,你在幹什麼?」一個員警嚴肅地問我。
「我剛起床,泡了杯咖啡,哦,對了,池小幽就是在那時給我打的電話,說阿德死了。」我回答。
「有沒有旁證?」
見鬼!我是個光棍,這房子只有我一個人住,哪來的旁證?
「那麼,11月25日清晨6點,你又在做什麼?」他繼續問。
「我剛吃完早飯,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有沒有旁證?」
「沒有。」
五個員警的目光變得更加冷了。
「請把右臂給我們看看!」他們都盯著我的右手臂,好像它是一條隨時會攻擊的蛇。
不用我把袖子捲上去,他們肯定早知道我右臂上有那道疤了,一定是哪個小人向員警報的線。想不到我身邊的朋友中竟然有這樣陰險的人,我又是氣憤又是害怕。
我遲疑著,慢慢捲起了袖子,那道疤像蜈蚣一樣趴在我的手臂上,很觸目。
員警的臉上立即變了色。
「我沒有做那事!」沒等他們開口,我就為自己辯白道。
可那幾名員警已經撲了上來,我敏捷地打倒他們,從窗戶跳了出去,當我剛逃過牆角,身後響起了槍聲,一枚子彈剛好打在身邊的牆上,濺起煙霧一樣的碎末。
忘了介紹我的職業,我是個自由搏擊教練,但卻不像一般人認為的那樣,搏擊教練都是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實際上,我很喜歡和藝術家交朋友,我的許多朋友都是活躍在文化領域的青年精英,我們經常聚在一起談藝術。
我發瘋似地跑過一條又一條街巷,直到確定後面沒有人追來,才鬆了一口氣。我靠在一條小巷的牆上,大口喘著氣。
冷靜下來後,我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我沒有做什麼虧心事,用不著怕警察。可是,在當時,我的內心卻十分恐慌,根本容不得思考,這是本能的行動。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拒捕的罪名可不小,而且,這一逃,我還真成了那個嫌疑犯。
現在,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靠自己的力量查清事實的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
我一定要找到池小幽和那個男人。
一路上小心地躲避過滿城都是的警察,我終於在鳳凰山腳下的一間破舊的廢棄小屋裡藏了下來。
小屋裡堆滿了雜物,到處是蜘蛛絲和灰塵,我坐在角落裡,腦裡一片空白。
該從哪兒下手查呢?池小幽和那個男人會去哪裡?直覺告訴我,他們一定還在這座城市裡。
在隧道中,池小幽曾經興奮地喊:「是他,是他來了,他來救我了!」。這說明她也認識那個男人,而且她知道,他一定會來救她。那麼也就是說,如果真的是那個男人殺了阿德,池小幽可能也是同謀。
難道,那個男人是小幽的情夫?我的心裡閃出一道亮光。
與情夫合謀害死現任丈夫的事,並不罕見。可是,柔弱的小幽會那樣做嗎?為什麼我們從來沒有察覺到,她和阿德之間還有個第三者?我怎麼也想像不出這其中可怕的關係。
我決定潛回阿德的家裡看看,也許會找到什麼線索。阿德死了已經有一段時期了,他的家肯定解除了封鎖。
夜幕降臨,我選擇人少的道路,迂迴到了阿德的家,他的家是單戶室的二層小房,富有藝術靈感的兩口子把房子裝飾得很奇特,在夜色下,黑黑的輪廓就像森林裡的古代城堡。
我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可疑的人,於是慢慢接近這幢屋子。
屋子周圍靜悄悄的,也許是出了命案的關係,鄰居們經過這幢屋子,總是下意識地繞得遠遠的,所以沒有人發現我在旁邊遛達。
我來到屋後,找了一根小鐵棒撬開窗戶,跳入屋內。
屋裡很黑,我卻不敢開燈,只好摸著黑,借著暗淡的月色搜索著,因為我經常在他家做客,所以對空間佈置很熟悉,就算沒有燈光,也不會四處亂撞。
一樓是客廳、餐廳、廚房和洗手間,我跳入的地方正是餐廳,經過旁邊黑洞洞的廚房時,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因為阿德就是慘死在這個房間中。
我走到廚房門口,一瞬間,赫然看到阿德睜著眼睛躺在地上。但幻覺過後,才發現那不過是警員畫的屍位線,這白線在月光下,顯得特別醒目嚇人。
我從廚房裡退了出來,進入客廳,客廳的牆上掛著一幅池小幽的巨型寫真,照片上的她穿著漂亮的晚禮服,擺出性感的姿式,正在朝我微笑。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在月光下,似乎馬上就要動起來。
我不敢再看,匆匆走過那幅畫,上了樓梯。
樓上是臥室和書房,因為拉著窗簾,比樓下更黑了,伸手不見五指。我仍然不敢開燈,如果一開燈,馬上就會被路人發現樓上有人。
我只好取出手機,按下一個鍵,利用手機螢幕微弱的亮光來照明。
在手機熒熒之光的照射下,房間很陰森。
臥室裡並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這裡早被警方的偵查人員找遍了。我又來到書房中,書架上擺了很多書,大部分是池小幽的,包括各國的恐怖小說和犯罪推理小說,這些書仿佛讓近乎封閉的小房間變得更加詭異起來。
如果池小幽隱藏著什麼秘密的話,這個幾乎屬於她個人天地的書房應該是最佳地點。但我取出幾本書翻了翻,很正常,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時,我的視點落在了書桌上的電腦上。
對,我怎麼會忘了電腦?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把秘密寫在紙上,但在數位世界中,卻隱藏著很多秘密。我坐到書桌前,啟動了電腦。
電腦顯示器藍色的冷光映在書房裡,充滿了寒意。當電腦順利啟動到WINDOWS XP系統後,我迫不及待地在硬碟中尋找可疑的檔案。
大部分的文件檔都是池小幽的作品和她整理的資料。我一個個打開來,很多我以前就看過,並沒有特別之處,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也許,小幽不會把秘密保留在電腦中吧。
我漫無目的地在電腦中搜索著,突然,我想到,她會不會把一些重要的文件隱藏了呢?有了這個想法,我又振作起來,把資料夾查看設為顯示隱藏檔,然後一個磁碟一個磁碟看過去,終於,我發現了一個隱藏的WORD文件檔,標題竟然是『十二顫慄』。
那個叫李異的作家寫的書?為什麼池小幽把它隱藏了起來?
有了新的發現,我興奮不已,可是,當我用滑鼠點開時,卻發現,這個文件檔是設置了密碼的。
書的內容我已經看過,但是,這個設了密碼的《十二顫慄》裡的內容,會不會跟書的內容一樣?池小幽故意設置了密碼,肯定有她的目的。
我嘗試著破解它,試了很多次都不行,連阿德和小幽的生日和他們家的電話號碼都試過。
實在沒辦法,我只得在書桌的抽屜裡找了張磁片,先複製下這個文件檔。
磁碟機發出哢哢的聲響,在寂靜的書房裡特別響亮。
我緊緊盯著進度條,看著它一格一格地跳過去。終於等到複製完畢,我從磁碟機取出磁片,就在這刹那,我突然感覺磁片上透出人體的溫熱,就像摸到一塊滾燙的皮膚,我觸電似地放了手。空氣裡開始彌漫著一種惡寒,那種恐怖的氛圍馬上使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接著,我聽到了奇怪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著,一階一階地走了上來。那腳步聲走得很慢很慢,似乎走到了書房的門口,站住了。
是誰?我的心狂跳不止,但是,黑暗中我看不到人。
我以極快地速度把拿起磁片放入懷裡,然後抄起凳子,走到門邊,做好準備攻擊的動作,只要有可疑的人一在門口出現,我就把凳子砸下去。
等了很久,那個人並沒有出現,整座屋子死一般地靜。我壯起膽向門外看去,黑漆漆的樓梯上根本沒有任何東西。
剛才那腳步聲是怎麼回事?我心裡一陣發毛,想起阿德被殺的案子,當時的門窗都從裡邊封著,任何人都進不來,那麼,這個兇手竟然出現在了屋子裡,剛才在樓梯上的是否就是他?
確定安全後,我放下凳子,發覺手心裡全是冷汗,巨大的恐怖感迫使我匆匆關了電腦,逃離了這座可怕的房屋。
我的家肯定在警方的監視中,我已經無家可歸,只有逃回那個山腳下的小屋,躲了一夜。小屋漏風,很冷。清晨,天剛濛濛亮,已經快被凍成冰的我離開了小屋,去找最要好的朋友小雙,我相信他不會出賣我的。
找到小雙的時候,他正在清洗最喜愛的YAMAHA-R1摩托賽車,我和他都是摩托發燒友。
他看到我,呆了呆,迅速朝四周看了一眼,把我拉到房間裡。
「你怎麼跑這來了?你知道嗎,員警剛剛來詢問過我,小幽呢?你把她也帶來了嗎?」他小聲問道。
連小雙都認為是我劫走了小幽。
「我是被冤枉的,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我說。
小雙看著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懷疑。
「你也不相信我?」我說。
他沒有說話,把我拉到樓上,打開電視,在影碟機裡放入一張光碟。
電視收到了影碟機的信號,螢幕抖了幾抖,出現了一段有些模糊的畫面,是用DV拍的。
畫面上,一個男人正拉著一個女人跑入一座樹林裡,小雙把畫面定住,我盯著定格的畫面,驚愕地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螢幕上那個女人,正是池小幽,而拉著她的手的高大男人,他的身影那麼熟悉,因為我每天都會在鏡子中見到他。
這個男人,竟然就是我!
我沒有看錯,這個從身材到臉型,一直到打扮,簡直和我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錄影是從哪兒來的?」我激動地說。
「這是一個DV愛好者在昨天偷拍下來的,給警方提供了線索,昨晚電視臺就播出了,我把他錄了下來。現在,全城的人都在盯著你們,你們還是快點走吧,這兒很不安全。」小雙說道。
我不知道怎樣對他解釋,這件事連我自己也搞暈了。
「小雙,你聽我說,那個男人不是我!池小幽也根本沒有和我在一起。」我說。
「不是你,那他是誰?」他睜大了眼。
「我,我也不知道這傢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總之,你要相信我的話。」我說。
小雙看著螢幕上的男人,又看了看我,遲疑了半晌,全身都震顫了一下。
「現在,你怎麼辦?」他終於相信了我。
我用手指壓著緊繃的太陽穴,說道:「我必須找到他們,把事情搞清楚。」
「這太可怕了!如果是這傢伙殺死了阿德,他同樣也會殺死你的,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小雙叫道。
「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我跟他遲早都會面對面的。」我嘆了一聲,說,「對了,你的電腦借我用一下。」
「用電腦做什麼?」
「也許秘密就在這裡。」我從懷裡取出了那張磁片。
磁碟機開始哢哢讀盤,不一會兒,螢幕上跳出一個要求輸入密碼的視窗。
「有沒有破解軟體?」我問。
小雙搖了搖頭,我們對這玩意都不太熟悉,看來只有靠猜測了。不過,坐在這裡,總比坐在阿德那間鬼氣森森的屋子裡要安心得多。
試了十多個與阿德和池小幽有關的號碼,電腦仍提示密碼錯誤。
「會不會跟那個傢伙有關?」小雙問。
小雙的話提醒了我,那個人既然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會不會小幽就是以與我有關的數字作為密碼?可這樣的念頭是荒唐的,小幽又憑什麼以我的數字作為密碼呢?
但是,我還是輸入了我的生日數字,果然提示密碼錯誤。
「我們不要光想著數字,試試拼音吧。」小雙說。
我又不抱任何希望地試著輸入自己名字的拼音,電腦停頓了一下,像阿里巴巴的芝麻開門一樣,窗口猛然跳開了,嚇了我一跳,想不到密碼竟然真的是我名字的拼音。
我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可是,裡面的內容卻令人失望,只不過是一部池小幽新寫的長篇小說。在這個時候,我根本沒有閒功夫去閱讀一部長篇。
我關掉了文件。
「複製一份到我的硬碟上吧,我有空的時候讀讀,不怕小幽生氣,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讀過她的小說呢。」小雙說。
我照他的話,複製了一份到他的E盤上。
我回頭,剛好看到電視,那個畫面還定格在電視螢幕上,突然,我發現了畫面上的一件東西,不覺激動起來
「小雙,快把碟片取出來,我們在電腦上放一下。」我說。
不一會兒,這張畫面轉移到了電腦螢幕上,我用軟體把畫面放大了好幾倍,在這張詭異的截圖裡,我終於看清楚了樹林旁的一個碑,碑刻著三個字—麒麟山。
麒麟山位於本市西郊。也許員警們永遠也不會明白,那個男人為什麼帶池小幽去那兒,但我是明白。
而且,我知道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起身跟小雙告辭,臨走前,小雙把他那輛YAMAHA-R1摩托借給了我,我很感動,他真是個好兄弟。
為了掩人耳目,我特地換了身衣服,戴上厚厚的摩托全盔。發動引擎後,火紅的摩托往西郊疾馳而去。
我想員警肯定在麒麟山前山附近進行大規模的搜索盤查,但他們早已不在這裡,警方的行動是徒勞的。
為了避免和員警衝突,我繞道直奔麒麟山的背面。那座山上有個秘密的山洞,是我在一次野外暴走時發現的,除了偶爾一次對池小幽提起過,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說過。
但是,畫面上的那個男人又讓我迷惑,他是拉著池小幽跑的,好像他很明確要去的地方。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傢伙熟悉我的一切,甚至我的思想和以前的經歷?難道他是另外一個我?
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使我差點和一輛對面開來的馬自達轎車相撞,我驚出一身冷汗,集中精神把車騎到了麒麟山的後山腳。我把摩托停在山腳下,上了山。
麒麟山上到處是霧氣,這兒除了暴走族,很少有人來。我沿著崎嶇的山道,朝深山裡的那個山洞走去。我有強烈的直覺,他們肯定離我不遠了。
四周一片迷濛,回頭已經看不見山下的景物,身旁是十幾米深的山澗,在這樣的山裡獨自行走,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想死的孤獨感。
在一個轉彎處,我徒手爬上了一塊陡峭的山岩,誰也想不到,在這峭壁之上,竟然藏著一個從來沒有人發現過的自然山洞。
那個山洞黑森森的洞口終於出現在我眼前,當我想走入的時候,又遲疑了,他們就在裡面,我該怎樣面對另一個「我」?
就在這時,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小雙的來電。
「楊哥,情況好像不對。」他說。
我停下了腳步。
「我剛才看了一段小幽的那篇小說,發現裡面的情節跟現實中發生的很像,是說一個女作家跟一個職業殺手亡命天涯的故事。那個職業殺手的形象和性格,很像,很像以你為原型的。在故事中,那個女作家和職業殺手深深相愛著,我想,池小幽肯定在瘋狂地暗戀著你,所以才在小說中創造了這樣的故事。」
「你,你說什麼?池小幽暗戀我?」我很吃驚,回憶起池小幽看我的眼光,真還好像有點不同,可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會暗戀我這麼深,以至於要在小說裡創造出一個我和她的傳奇愛情故事。
「小說中,那個男人為了贏得她,殺了所有的情敵。楊哥,是池小幽的畸戀把自己的小說人物變成了現實中的精怪,那個男人從小說中走出來了,並冒充你救了她。真是太可怕了!」
「這,這怎麼可能?」我看著黑幽幽的洞穴,好像裡面要躍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怪物。我想起了古代的傳說,這種傳說在西方和東方都存在,藝術家瘋狂地愛上了自己作品中的人物,有些是雕塑,有些是畫作,結果,他的愛感動了這些死物,他們活了過來,雕塑變成了真人,畫中的人物也從畫卷中走了出來,從此和他們的仰慕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這是些童話式的浪漫故事,但在池小幽那裡,卻變得如此可怕,她創造了一個恐怖陰森的怪物,就像她的許多恐怖小說。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致命之處,連忙對小雙說:「小雙,快!你快毀掉那篇小說的拷貝!然後逃離這個地方,逃得越遠越好…」
可是,遲了一步,手機裡傳出了小雙的慘叫,我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沉默了一會,手機裡響起了「我」的聲音,但那聲音卻很陰沉,聽得人毛骨悚然:「我們終於要見面了,感謝你讓我出來,但是,你是我最大的情敵,你逃不掉…」我啪地扔掉了手機。
這個「我」跟在山洞中的「我」是既相同又不同的人,它是我親手複製的一個怪物,我明白了那天當我複製完磁片時,為什麼會有那樣奇怪的感覺,在那一刻,就已經有另一個同樣的怪物誕生了,只要這篇小說複製下去,就會有越來越多個「我」出現。
他們之間,又是怎樣的關係?是不是也是情敵?
但是,現在,我必須面對他們,池小幽既然能創造出這些怪物,也能在小說中殺死他們,我要靠自己的魅力和誠意去說服她。也許我會失敗,池小幽已經深深愛上小說中的「我」,這種瘋狂的愛甚至超過了現實中的我。她可能會像小說中一樣,跟這個職業殺手去浪跡天涯,或者殺死我之後,讓他在現實中取代真正的我。
生與死在眼前變得徑渭分明,但我註定要做這最後一搏。
我邁開步子,走入了這個又深又黑,陰森恐怖到極點的山洞。黑漆漆的山洞仿佛是某種軟體動物的喉管,走在裡面,讓人感到全身發寒。
漸漸的,山洞裡伸手不見五指,但是,我知道,離他們越來越近了,我甚至能聽到黑暗裡傳來的呼吸聲。
「小幽,你在嗎?快回答我!」我說。
我取出身上的打火機,點著了火。
我赫然看到前面不遠處站著另一個「我」,就像鏡像一般。他兇狠地盯著我,一臉殺氣,池小幽怯怯地躲在他身後。
當她看見我時,眼中頓生詫異與恐懼。
「楊哥?」她退後了幾步,看著我們倆,「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到底誰是楊哥?」
看來,池小幽並不清楚是自己製造了這種怪物,她一直以為跟她在一起的人是我。
「小幽,是他殺死了阿德,他就是你筆下的那個殺手!他從你的小說中走出來了!」我對她說。
池小幽又退了幾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抓著頭髮,叫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小幽,我才是你真正喜歡的人,這世上,只有我對你好,只有我能救你。」那個「我」說。
「你別忘了,你只是個殺人兇手!一個精神怪物!你並沒有真正的肉體!你只能生存在小幽的幻想世界,這是你最大的缺憾,你永遠也不會帶給小幽真正的幸福。」我說道。
我似乎觸著了他的痛處,他大吼一聲,撲了上來。
我們在漆黑的山洞中激烈搏鬥,小幽在邊上尖叫著。但是,這樣的怪物不是正常的人類所能對抗的,因為池小幽在幻想中給了他幾乎完美的體質與身手。不一會兒,我就受到了重擊,跌倒在冰冷的岩石上。
我艱難地爬起來,因為我還不能放棄。
「不,你不能殺他!」池小幽在最後的關頭醒悟過來,大聲叫道,她從後面拉住了那個「我」。
「小幽,他是我們之間最大的障礙,我們必須殺了他,你不是一直夢想著過那種浪跡天涯的刺激生活嗎?我會給你的,我會給你的。」他說著,又嚎叫著撲上來,一拳擊中了我的小腹。
我的肚子一熱,鑽心疼痛,那傢伙的拳頭竟然穿過了我的腹壁,擊穿了我的身體。
「我贏了!」他在我耳邊得意地說。
當他拔出血淋淋的手臂時,我的腸子立刻從那個傷口漏了出來。我捂著腸子,慢慢跪倒在地上。
洞穴裡又亮起了火光,是池小幽點著打火機。
「楊哥!」池小幽跑了過來,扶住了我。
「小幽…有句話,我一直藏在心裡…現在,我想跟你說…其實…我也一直很喜歡你…」我跟她說。
池小幽淚流滿面,泣道:「你不能死啊,楊哥,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你必須消滅他…現在,唯一的辦法…你只能改寫小說的結局…讓他在小說中死去…答應我,不管他用什麼話誘惑你…你一定要寫死他!」我拼盡最後的力氣,在她耳邊說道。
我沒有聽到小幽的答應聲,因為死亡的黑影已經像大布幕一樣遮了過來…
[完]
文章來源:網路 校正/整理:夜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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