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月夜鬼敲門   

 

誰說鬼魅沒有溫情?月圓之夜,她來了。看到時,千萬不要和她說話,否則

 

前幾天剛搬了家。以前住的地方太貴,所以重新找了一個房子,一室一廳,裝修得挺好,租金也便宜,還附帶了傢俱。我慶幸天上真給我掉下來了禮物。

我住五樓,501室。搬來好幾天都沒見過樓下的鄰居,也許他(她)的作息是早睡晚起吧,剛好和我錯開,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今天中秋節,只放兩天的假,所以我沒有回家。晚上跟朋友們到海濱公園烤肉,喝啤酒,看煙火。煙火映照下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連我最討厭的他那個壞到出名的花花公子似乎看起來都沒那麼噁心了。

轉眼就玩到一點多,喝醉了的我由他送回家。送到樓下他非要跟著我上樓,我踹了他一腳,轉身關上樓下大門,就搖搖晃晃的自個往樓上爬。邊爬邊罵:「這些臭男人,去他奶奶的,心裡想什麼還以為我不知道。今天送上樓,明天就該送上床了,都去死吧!」喝醉了的我顧不了什麼淑女風度了。

就這樣爬兩步還要倒退一步的步伐,也給我搖搖晃晃爬到了四樓。醉眼朦朧中,我看到401門口站著一個長髮女子,頭髮大概有及腰那麼長,穿一件黑色緊身連衣裙,背對著我,正在一下一下敲著門。

「怎麼?忘了帶鑰匙嗎?」我好奇地問,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家的人。

「嗯。」她頭也不回,依然繼續敲她的門。

在酒精的驅使下,我才不管人家熱情還是冷淡:「像你這麼文雅的敲門,敲一個晚上也不會開的。你要用力,還要大聲叫才行。」

她終於回過頭來,一個清麗脫俗臉龐姣好的女子。相比之下,我覺得那些濃裝豔抹的明星模特什麼的狗屁都不是。

「是不是這樣?」她突然用兩隻手瘋狂地拍打著門,嘴裡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我捂著耳朵落荒而逃。跑進屋裡把門鎖上,大大地喘著氣。「快暈倒了,遇到一個神經病,真可惜,長這麼漂亮竟然是瘋子。」我惋惜道。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沒有多想,很快就睡著了。

 

睡到日上三竿,我才起床,準備下樓去吃點東西。

大門口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媽,我認得,是張大媽,這棟樓的管理員。我過去和她打了聲招呼。忽然想起昨天的事,就問她:「大媽,您知道401住的什麼人嗎?我昨天看到一個好漂亮的女人在敲門,不過可惜好像是個瘋子。」

大媽問:「是穿黑裙的長髮女子嗎?」

「是的。」

大媽的臉沉了下來:「她又來了。」

「誰又來了?怎麼回事,能告訴我嗎?」我疑惑地問。

「這件事已經過去好多年了,想不到到她還在。她叫燕菲,別人都叫她小菲,挺好的一個女孩子。剛大學畢業就給一個富商騙到了手。那富商給她在這買了套房,就是401,並承諾和她結婚。後來小菲懷孕生下個男嬰,要求那男人和她結婚。哪知道那人家裡早已經有老婆小孩了。小菲知道後想離開他,還準備告他,可是因為有了孩子並且真的很愛他,所以就癡癡的一直等他實現諾言:和老婆離婚後馬上和她結婚。可是,這種男人說的話哪會當真。小菲苦苦等了好幾年後,在一個中秋節的前一天卻等來富商說要分手的消息。小菲徹底崩潰了,便在第二天也就是中秋節當天邀富商回家,說是吃了最後一次團圓飯就分手。

富商來了,小菲就在酒裡下了安眠藥之後,小菲把富商和她兒子背到臥室的床上,關上門窗後打開了瓦斯,鎖上門自己跑了出來。可是出來後她又後悔了,就調回頭來想把他們救出來,可是鑰匙掉了,進不去,只好瘋狂地敲門想叫醒他們。無奈,因為安眠藥的關係任怎麼叫都叫不醒。結果孩子和那男人全中煤氣死了。後來她也割腕自殺了。她陰魂不散,每年中秋都會重演一次當時的情景。」

故事說完了,張大媽看著我,問:「你有沒有和她說話?」

我慌亂地回答:「沒,沒有。」

張大媽鬆了口氣:「那就好。她只每年中秋出現一次,只要沒人和她說話她是不會騷擾人的。住這裡的居民都知道。只是房東不准我們對外說。你以後自己注意就行了,不要傳出去,要給房東知道,我的飯碗都保不住了。」

「要是和她說了話呢?」

「你只要沒說就沒事,要是說了,那就麻煩了。」

張大媽臉上露出恐怖的表情。

我腦袋轟的一聲響。究竟如果說了會怎麼樣呢?看著張大媽那表情,我不敢再問,道了聲謝我匆忙走了。

我一直想不透,會怎麼樣呢?今晚我還能回去睡嗎?真的有噩夢等著我嗎?

 

晚上,我還是回來了,不是我膽大,我抱著僥倖心心理,也許,今天她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的。再說,真有事的話要逃也逃不掉的,她是鬼啊,總會找到我的。

小心翼翼地開門,小心翼翼地爬樓梯。在心裡不知念了多少遍「阿彌陀佛」和「阿門」之類的咒語了。還好,沒有動靜,我一口氣跑到五樓,進了家門趕緊鎖上,臉也不洗就鑽進被子裡蒙著頭。也許,是她已經走了吧,八月十五不是已經過了嗎?我又和她沒冤沒仇。邊想著我邊伸出頭,打開檯燈拿出一本書來看。抬頭看看燈,不知不覺已經快十二點了。明天還要上班呢,我關燈準備睡覺。

躺了一會迷迷糊糊剛要睡著,忽然聽到門外有人敲門。我起身走到門邊,從貓眼裡往外看,燈光照著的走道空曠曠的,根本沒有人。我搖搖頭,對自己說可能是聽錯了。正準備回身往臥室裡走,「篤篤篤」三聲。咦,真的有人在敲門啊,就在門外,四周靜靜的,顯得這聲音格外清楚。我又從貓眼裡往外看,還是沒人。怎麼了?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我噔噔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我看見一個人,不,確切的說應該是一隻眼睛,整個眼珠幾乎全是白色的,只有中間有一粒米粒大小的黑點,也正朝貓眼看進來。

她來了,真的來了。我連滾帶爬進了臥室,把門鎖死。我記得床頭櫃裡有一道符,不是我迷信,是當初搬家的時候一個八卦女友阿惠送給我的,說是假如房子很久沒人住陰氣會很重,搬新家後要我在臥室門口貼上這張符,一個星期後便沒事了。我當時沒有相信,可是不好拒絕她的好意,就隨手放在了床頭櫃裡。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大了,似乎要把門震開。我找到符之後,貼到了臥室門裡邊。別看我平時膽子大,可真要遇到這東西,我魂都要嚇出來了,現在要我打開臥室門去貼打死我都不敢。死馬就當活馬醫吧,貼好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床上發抖。

敲門聲變成了拍門聲了,震耳欲聾。隔壁的人怎麼睡那麼沉,這麼大的聲音都沒聽見嗎?我心裡嘀咕著。

不知拍了多久,聲音停了下來。我長長出了口氣,暗想,事情應該過去了,她該走了吧。我正在慶幸,突然,拍門聲又響起,而且就在我的臥室外邊。隔著薄薄一層門,我似乎都能聽到她的喘息聲了。我從不知道被嚇到尿褲子是什麼滋味,而今晚,我應該很快就知道了,我想。

門在震動,上邊貼的符搖搖晃晃,看樣子應該很快就會進來了。這些臭道士,專門騙人,這符根本就沒有用嘛。我邊罵邊往牆上的鐘瞄去,三點鐘不到,可是我好像過了一個世紀。怎麼辦?聽說鬼一般要等到雞鳴後才會走的,可這個時候哪裡有雞鳴呀。那我能不能找樣聲音像雞鳴的東西騙她走呢?我突然想起平時看的鬼故事、鬼電影,上面好像都是這樣說的。

我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了我曾經用手機在網路上下載過動物叫的鈴聲,我像在水中抓住一根救命草。眼看薄薄的門就要支撐不住了,不管了,試試吧。我拿出手機,找到下載鈴聲。

「喔喔喔」一陣不大但很清脆的雞叫聲,從手機裡傳出來。拍門聲突然停止了,好像有效,我繼續播放鈴聲。屋裡除了我的手機鈴聲沒了其他聲音。我不敢合眼,就這樣坐在床上,讓手機一直響著,直到真正的雞鳴聲響起。

天終於亮了,我還活著。呼吸著早晨的新鮮空氣,我才發現,活著真好。

事情不會這麼容易了結的。新的恐怖又在我心裡萌生。

上班時,阿惠看到我眼窩發青,便關切地走過來問我:「怎麼了?沒睡好嗎?休息了兩天還這樣?是不是病了,我幫你請假。」

「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假洋鬼子有多厲害,要請假說不定我這個月就該餓肚子了,先上班吧。」我本想跟阿惠說說我所遇到的鬼事情,又怕被老闆碰到,所以把要說的話吞下了肚子。

無精打采地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到吃午飯時間,阿惠跟我坐在一桌。

「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我碰到那東西了,現在正纏著我。」我抓住阿惠驚恐地說。

「什麼東西?哦,我知道了。」阿惠從我的表情看了出來,「你沒貼我給你的那道符嗎?唉,你先說說怎麼回事吧。」

我一口氣把這兩天遇到的事告訴了她。

「唉,你怎麼這麼糊塗,那一張符應該貼外面的,你貼裡邊沒有用,用了一次又不能再用第二次。我本來有三張,送了你一張,阿強一張,我自己又用了一張,現在沒有了。平常你們這些人就是不相信鬼神,現在知道了吧。送我符的師父道行很高的,但他住的那個小鎮,離我們這很遠,開車去起碼都要八九小時。要不,我們現在請假,馬上就去?」阿惠說。

「現在請假肯定不行的。那假洋鬼子留學灌了幾年洋墨水回來,要跟他說我見鬼了,他能相信嗎?弄不好他會把我們開除了。明天不是週六嗎?明天再去吧。」

「那,你今晚怎麼辦?」阿惠疑慮,「要不,你到我家睡吧。」

「不了,放心好了,我的八字很硬,死不了的。記得明天早點給我打電話就行了。」我笑了笑,開著玩笑安慰她。其實我知道,今晚也許很難挨過去。可是我逃到哪都沒用的,我怕反而害了她。

下班後,阿惠要送我回家,我堅持不要。我該面對的事我必須自己去面對,儘管我很害怕。半路上,我買了一串佛珠戴在手上。我不知道有沒有用,只能儘量把我自己所能做的給做好了。我給爸媽打了個電話,老媽沒聽出我異樣的聲音,只是按照往常一樣叫我注意身體,注意安全什麼的。回到了家,吃完晚飯後我坐在臥室裡打開燈,背對著門,靜靜地坐著等天黑。

 

十二點,很準時,敲門聲又響起。我手心和額頭全是冷汗,但我依舊坐著沒動。很快,臥室門被打開,我全身不住的發抖,我沒回頭,我知道是她來了,但我不敢看她,我怕看到一張恐怖的臉。隨後,我感覺脖子好像被無形的繩索勒住,越來越緊,漸漸喘不過氣來。

「你準備怎麼死?」身後傳來金屬般冰冷的聲音。

聽到「死」字,我反而鎮定下來,反正難逃一死,我不妨問問她。我拼命吸了口空氣,吃力地問:「你為什麼要我死?我做錯了什麼?臨死之前我能知道嗎?」

「你們都是一些該死的人,見死不救。我每年都要受那麼多的苦,所以,你該死。」扼著我脖子的東西越來越緊,我感覺,我的血管快要爆開了。

趁我神智還清醒,我趕緊問:「你受什麼苦了?」

她聽言,慘笑一聲,鬆開了手:「你轉過身來,看一看。」

我回過頭去,看了她的臉一眼,沒多大變化,還是那麼漂亮。順著往下看,天啊,她的手腕只有骨頭連著,肉全部被切開,而且向兩邊翻捲,還有血水,往下滴著。「死了這麼久怎麼還在流血?」我心裡想。

她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陰陰笑著:「害怕了吧。知道為什麼嗎?反正你今晚也得死,我就讓你死個明白。」她似乎陷入了回憶,「我是那麼愛他,他卻欺騙我。一氣之下我想嚇嚇他,我不是真想讓他死。是,我愛他,還有我的孩子,我卻親手殺了他們。我死了,我真想問清楚他為什麼騙我,我更想告訴他們,其實我不想殺他們的,想得到他們的原諒,可我卻找不到他們。因為這樣,我不能投胎。在地府,我每天都要重複一次生前的自殺,每天都要我感受那種痛苦。只有每年八月十五這天,我才能出來尋找他們。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找不到,我恨世上所有的人。當初,鄰居聽到我拍門不肯出來幫我救他們,見死不救,讓我看著他死。樓上的死了,樓下的也死了,現在,輪到你了。」她那好看的眼睛又只剩下白眼珠了,憤怒地將血淋淋的雙手勒住我脖子。

我一下措手不及,心裡害怕到不行,口不擇言:「你想過沒有,你把我殺了,我與這事無關,我肯定也有很深的怨氣,到時候我變成了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估計從來沒人敢這樣對她說話,她一愣,手自然鬆開了。

趁這空隙,我趕緊說:「你要殺了我也沒有用,你照樣解決不了你的痛苦。而我,也許會怨氣不散,冤冤相報何時了呢?也許,我可以幫你忙。幫你找到他們,這不是很好嗎?你就可以擺脫痛苦早日投胎,而我,也不用死了。」

「你,真的可以幫我?」她似乎被我說動了,也許,殺人並不是她希望的,只有解決痛苦才最重要。

「是是是,我一定能幫你,你放心。」看著有活命的機會,我也不管能不能了,先一個勁的點頭答應了再說。

她遲疑了半晌,然後說道:「好,就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晚上十二點我會準時到這裡來找你,你要做不到,我會讓你陪我一起去陰曹地府。」

聲音還沒了,身影已經不見了。我抹抹頭上的冷汗。好險,今天撿回了一條命。可是一想,我要怎麼幫她去找兩條冤魂呢?我是人他們是鬼啊。想想,我只有打電話找阿惠幫忙了。

 

早晨五點半,天剛亮,阿惠和阿強就開著車來到了我家樓下。

「我們早點去找陳師父。你只有一天時間,而路程又遠,所以我叫阿強把他的車開來了。」阿惠急匆匆地說:「咦,你的脖子都紫了,沒什麼大礙吧?要不先去醫院看看。」

謝過阿惠的好心,我們往小鎮直奔。阿強開車很快,可是到陳師父住的地方時,也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而我,必須要在午夜十二點以前趕回家,時間很緊迫。

進門是一尊鍾馗的神像,看起來很兇惡。四周陰森森的,很像某些鬼片裡有關巫師住所的描寫。我們正四處尋找陳師父,忽聽得裡屋傳來慢悠悠的說話聲。

「何等人?閒人不要亂闖此地。」隨即走出一個人來。這人大概五十歲左右的年紀,留著小山羊鬍,半閉著眼睛,肥嘟嘟的身上穿著一件去年流行的唐裝,那種油油的紫色。

見到阿惠,他問:「是阿惠呀,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之前給你的幾道符用完了?」

阿惠趕忙上前,恭敬地說:「師父,我沒什麼事,是我這位朋友被鬼纏住了,可以幫幫她嗎?」她轉過頭來對我說,「過來見見師父,這就是我和你說起的陳師父,道行很高的。」

我走上前去鞠了個躬:「師父,您好。」心裡卻在嘀咕,看他那樣像個商人,抓鬼能行嗎?

陳師父睜開眼睛,精光畢露,看了我一眼後轉頭對阿惠說:「此人心念不誠,既不信我,那你帶她請回吧。」然後回身準備往裡屋走。

阿惠急切地拉住陳師父的衣袖:「師父,她信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您救救她吧,否則,她今晚死定了。」

他竟然能看穿我的內心?厲害。我心裡肅然起敬。「師父,您幫幫我吧,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師父,您一定要救我啊。」我苦苦哀求。

「唉!既然是阿惠的朋友,那就是要幫忙了。」陳師父歎了口氣,在神像前面的蒲團上坐了下來,「你先說說怎麼回事。」

我把事情完完整整,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陳師父掐指一算,說道:「你這姑娘也算是聰明,否則,頭兩天你就命數就盡了。這個女鬼以前也有人來找過我,想收服她,可是她怨氣很重,要收服怕要傷害很多無辜的人。只有等到一個有緣人出現,幫她解開她心中的怨氣,才能把她送走,可這有緣人很難找的。你先報上你的生辰八字來。」

我急忙告訴了他。

「嗯,你生於十五,剛好是月圓之夜,月份屬水,正陰,又是女性,極陰。她找上你應該是天意,看起來你應該是那個有緣人。要想解她怨氣,是要冒生命危險的。假如你能逃過此劫,就會一生發達,反則,性命不保。如果你不想冒險,還有最後一個方法保你性命,就是與佛結緣,終生長伴青燈。你考慮清楚了。」

想著一輩子要告別多彩多姿的世俗生活,終老於青燈之前,我害怕了。我搖頭:「不,我寧願選擇去冒險,也不為尼。」

我跟陳師父進了裡屋。

裡屋很昏暗,等我眼睛適應了周圍環境後才發現,好恐怖。四周放著幾副人的骷髏,白森森的牙齒咧著,好像在對著我笑。還有幾個玻璃罈子,裡面泡著幾個死了的嬰兒,這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養鬼仔」吧。

「不要亂動他們。」陳師父警告我,「過來,在這蒲團裡坐著。」

我乖乖地坐了下來。

陳師父開始做法了。他走到一個「鬼仔」的罈前,看了很久,歎息一聲:「明明,今天爺爺需要你幫忙了。爺爺一定會為你超度的。」話說完他打開罈口把嬰兒撈了起來,拿到一個特製的銅盆裡,不知道用什麼把它燒成了灰,再拿來一瓶紅紅的(應該是什麼血吧!)液體倒入其中,攪拌。隨後拿起一把桃木劍和一個銅鈴,邊舞邊搖嘴裡還念著咒語。大概念完了咒語,他就用毛筆蘸著那混合液寫了兩道符遞給我,並在我眉心點了一顆腥紅的痣。

做完這些後他滿臉都是汗,好像剛大病了一場。他喘著氣對我說:「這兩道符是帶你靈魂出竅去地府幫女鬼尋她男人和孩子用的。記著,額頭上的痣千萬不要擦掉,否則,你靈魂出竅後肉身很容易遭到其他邪魔侵入,那就後果不堪設想。你回去把第一道符燒了,明明就會跟你一起去找。找到後再燒第二道符,就可以回來了。記著,不管有沒有找到,午夜三點半之前必須要回來,否則你會永遠都回不來。好了,你們走吧,我太累了,要休息一下。」

「謝謝陳師父。」我看看時間,快下午六點了,得趕快回去,如果成功,我再來謝他。

 

車開得飛快,路上幾次差點撞車,還好,都化險為夷。

六點,七點……十點,十一點,十一點五十五,到了樓下,我要飛快跑上去,否則就來不及了。阿強和阿惠要陪我一起上去,我拒絕了,我不能禍及別人。

爬到五樓,剛好十一點五十九,還來得及,我抹了一下冷汗。十二點一到,她準時出現了。

她嘿嘿冷笑:「你今晚找不到的話,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我解釋說要去地府裡找,並問了她男人和孩子的生辰八字,然後記在一張紙上,放在胸口。這是陳師父教的,若是碰到了他們,胸口的紙條會發光。我把錶戴在手上,這是便於看時間。

我坐在地上,對她說:「你能不能幫我看著我的肉體?」

「沒問題,但你要是耍我,雞叫之前還沒看到他們,我一定讓你屍骨無存。」

其實,她哪知道,假如找不到,不用等雞叫,三點半以後我就回不來了。我心理暗暗苦笑。

我定了定神,劃燃一支火柴把第一道符燒了(只能用火柴的),然後閉著眼睛。

符一燒完,我好像掉入一個無底深洞,感覺到自己一直在往下掉,風聲「忽忽」地響著。過了好久,我才感覺著地。耳邊有個小男孩的聲音:「姐姐,可以睜開眼睛了。」

我睜眼一看,面前站著個五六歲大的小孩,白白胖胖,很是可愛。「你是誰呀?」我吃驚地問。

「我就是明明啊,你一個人下地府很危險,爺爺叫我來幫你呢。」明明天真地笑了,圓圓的臉上兩個小小的酒窩。

看到這麼可愛的小孩,根本無法將他和我在陳師父家看到的「鬼仔」聯想到一起,我沒那麼恐懼了。抬頭望望四周,除了有淡淡的煙霧圍繞之外,並沒有太大的特別。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地府?還是趕緊找「人」吧。我拉著明明四處尋找,奇怪,走得一點都不吃力,簡直有點像在飄。

我們只能這樣盲目地到處找,直到紙條發光為止。四周很多影子都在急匆匆往前走。還有幾個看到我,想走過來,幸好有明明在,它們看到明明,轉身就走了。

「你知道嗎?他們都趕著投胎呢。這些都是有怨氣的,只是因為他們的魂魄在人間逗留的時間太長了,硬被陰官逼著投胎去。剛才過來的那幾個可能是因為嗅到你身上有不同的氣味,想過來,不過沒事,我在這,他們不敢過來的。」明明在我身邊輕聲說。

「明明,我願你下次投胎做人一定健健康康,長命白歲。」

「我……」明明低下頭不說話了,我看出了他臉上有一絲憂鬱。怎麼了?不過我沒問。

看看錶,兩點四十多分了。時間過得很快,而我還根本找不到他們。

「怎麼辦?」我焦急地問。

「我們繼續往前走吧,可能在前面。」

三點鐘了。三點十分,三點十二分。快沒時間了,而我胸前的紙條,依然沒有一絲亮光發出來。

「姐姐,要不,我們回去吧,否則,你會永遠留在這裡了。」明明也著急了。

 

忽然,我看到前面有一個很大很圓的發光點。我指著問明明:「你看,那是什麼東西?」

「哦,那是輪迴門,從那裡進去後就投胎了。」明明解釋道。

「那我們過去看看吧。」我拉著明明跑了過去,反正回去也是死路一條了,不如再找看看。

奇怪了,往那邊走,我的紙條開始發出一種金黃的亮光。越靠近越亮。我看見前面有個男「人」拎了一個小孩,正準備往光圈裡走。也許就是他們,我心裡想。「燕菲!」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情急之下就叫出這名字了。果然,他們停住腳步,我再叫一聲他們轉過身來。我跑過去問:「認識燕菲嗎?」

他們點點頭。「她是我愛人。」「她是我媽媽。」

我一口氣說了下去:「知道嗎?她一直在人間找你們。她吃了好多苦,其實她並不想殺你們,她非常愛你們,因為救不了你們她割腕自殺了。她心裡有怨氣,想知道為什麼你要騙她,她想得到你們的原諒,只因她的過失,害死了你們。所以還沒有投胎,每天都要嘗受割腕的痛苦。」我說得亂七八糟,可他們似乎聽懂了。

那男人說:「可憐的小菲,她並不知道,我們從來沒有恨她。那天我回去,其實是想告訴她我離婚了,我們可以結婚了。打算給她一個驚喜,可是都怪我騙了她那麼久,沒有實現承諾。我們也一直在找她,可是一直沒找到,這麼多年了,我們被迫要投胎了。」

「你們能陪我回去見她嗎?」我急切地問。

「我們也想回去,可是不能,假如這次再不投胎,我們就會魂飛魄散了。」

「那我回去怎麼辦?她不會相信我的話,會殺了我的。」如果魂魄會流眼淚的話,我早就淚流成河了。

「那好辦,你把這個拿去。」他從身上掏出一個盒子,並從脖子上解下一條項鍊,「這戒指是我買來準備向她求婚的,可惜,來不及了,這條是她送給我的項鍊。我每天想她的時候就會吻一次項鍊,她拿著閉著眼睛就能感受我的吻。時間快到了,你告訴小菲,早點投胎,我們在人間等她。」話音落下,他們已經進入輪迴門。

「姐姐快走!」明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看看時間,只有五分鐘就三點半了,得快點。我把東西收好,就地坐下,燒化了第二道符。

 

我睜開眼時,已經回到了家裡。剛好三點半,慢一秒就沒命了。

「人呢?給我找來了嗎?」她在旁邊厲聲問。

「找到了,但是沒帶回來。」

「騙我?那你去死。」手已伸過來。

「等等。」明明擋在我前面。

「哦,原來你帶了幫手。你以為一個小鬼就能奈我何嗎?太小看我了。」她發出淒厲的哈哈一笑。

「姐姐,把東西給她。」經明明這一提醒,我才反應過來,把東西拿出來遞給了她。

她渾身一抖:「是從哪拿來的?你真見到了他們?他們說什麼了?為什麼不見我?」

「這戒指是他買的,本來中秋那天他要告訴你他已經離了婚,並要向你求婚的。他一直愛你,他們都不怪你。因為今晚是他們投胎的最後期限,所以不能回來,否則就魂魄就會散掉。他們還要我告訴你,他們在人間等你早日投胎。」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她捂著臉,喃喃自語,身影漸漸淡去。

我歎了口氣。這麼多年的愛恨、恩怨只是由於一場誤會。開始起來轟轟烈烈,結束時卻這麼平平淡淡看來事情應該告一段落了。

我轉頭找明明,咦,不見了。「明明,在哪啊?」我大叫。

「姐姐,我該走了,該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空氣中傳來明明的聲音。

「你要去投胎了嗎?」

「不,姐姐。我本來就沒有魂,鬼仔只有魄。爺爺燒了我的魄,凝聚我的精氣幫你找他們。現在我完成了任務,精氣散了,魄也就散了。所以,我不能投胎,我會消失在空氣裡,沒有感覺,沒有氣味。姐姐,永別了……」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明明!」我望向空氣嗚咽著。短短幾個小時的相處,讓我喜歡上了這個可愛的小孩,可是現在,他為了幫我,卻永遠消失了,甚至做不成鬼。我想,是我害了他。

 

陽光明媚,又是一個豔陽天。前天和客戶談成一筆八千多萬的生意,我有1趴的獎金,昨天,又被提升為業務主管。我要好好謝謝所有幫助過我的人了。

 

【完】

文章來源   鬼話連篇         校正/整理夜帆


 

 

 

 

 

 

 

 閱讀維克的城鄉寫真

 

 

arrow
arrow

    雲山客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