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恐怖的故事:死亡手術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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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手術臺

聲音製作/夜 帆

故事有點兒恐怖但很精采,記得戴耳機喔!  

初春的夜空,細雨紛紛飄落下,微風擺弄著樹葉沙沙作響,街邊的路燈在雨霧的籠罩下,散發著美侖美奐的橙色光暈。三三兩兩的行人,步履匆忙的穿梭在寬敞而空曠的街道上。在這座美麗的夜城,在這個尋常的雨夜,一切都顯得如此慵懶,如此安逸。然而,一記炸雷突然間滾過天際,仿佛要將這慵懶、這閒適給無情的撕碎。

 

遠處傳來刺耳的警笛聲,不多時,一輛閃著警示燈的救護車飛快的駛入了慶安市第三人民醫院的急救中心。兩名護士和一名醫生七手八腳的從車廂裡抬下來一張救護床,在救護床上,仰躺著一個看上去不到十歲的小男孩,只見他臉色發青,雙目緊閉,嘴唇發白,胸口急速起伏,整個人一陣陣劇烈的抽搐,仿佛正在與可怕的夢魘鬥爭,想要掙紮醒來,卻又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的扼住了咽喉,令他呼吸困難,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

護士推著小男孩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急救中心趕去,孩子的父母也緊步跟在救護床的兩旁,一副惶然無措的緊張模樣。一進急救大廳,孩子母親便沖著所有人嘶聲大吼:「醫生,醫生,快救救我兒子,救救我兒子啊!…」

從她焦躁不安且帶著濃濃鼻音的呼喊聲便可推知,這孩子的情況並不樂觀。甚至可以說是到了生死關頭的地步。

 

接診的醫生是急診室的外科主任沈芬,她畢業於醫科大學外科系,是個有著專業心臟移植手術技術和深厚臨床醫學經驗的醫生,雖然不到40歲的年紀,但年輕有為的她已經從死神的手裡搶救回數以百計的生命了。她的存在,使得三院成為全省甚至全國聞名的心臟手術專科醫院。

小男孩立刻被送進了重症加護病房,沈芬先是給小男孩注射了幾種藥物,將他超高的血壓控制住,然後指揮手下十五分鐘後給孩子做核磁共振造影檢查。

 

在共振室裡,沈芬帶著兩名專家一起站在電腦螢幕前觀察掃描成像結果。隨著小男孩的身體一點點進入共振儀中,首先在螢幕上出現的是他的頭顱部分,接著緩緩移到他的胸腔部位,沈芬示意技術員停在這個位置,然後心臟部位慢慢被放大,解析度提高,一副心臟的3D解析圖正在逐漸成形。

可是,奇怪的事情便在這時發生了,那心臟起初只是一團模糊的影像,緊接著,沈芬的臉色也隨著影像的變化而變得越來越難看,因為沈芬看到,在心臟的表面正發生著某種不易察覺的細微蠕動,解析度的再次提高,使得心臟上面隱約的出現了一些凹凸不平的疙瘩,但更讓人震驚的還在後面,最後,那副輪廓所呈現出來的,竟像是一副人的五官!

 

「那……那是什麼東西?!」旁邊的禿頂男醫生指著螢幕驚慌失措的問。

「實在太可怕了!」另一個帶著高度近視眼鏡的男醫生不由得驚歎道。

沈芬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但並不答話,而是對技術員小張沉聲道:「做進一步銳利化,將解析度提到最大。」

技術員小張在電腦鍵盤上飛快敲擊,在圖像的逐漸刷新中,一幅令人魂飛魄散的畫面乍然間映入眼簾,那竟然真的是一張清晰可辨的人臉!!

 

幾個人一瞬間全都驚呆了,這樣詭異的掃描結果,早已超出了醫學理論能夠解釋的範疇,幾個人以不可置信的目光仔仔細細的審視著那副心臟造影圖,沒錯,那顆跳動的心臟上面,的的確確有一張人的臉。無論眼睛、鼻子、嘴巴,都是那麼的惟妙惟肖,你甚至能看到它微微上翹的嘴角,似乎正露出一個邪惡無比的微笑!沈芬的腿在微微發抖,她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限,似乎只要隨意一彈,就會錚然斷開一樣。這是她行醫以來,頭一次遇到如此恐怖而邪惡的怪事。

 

「沈主任,沈主任……」一旁的眼鏡男醫生碰了碰沈芬的手臂,一連叫了好幾聲,沈芬這才從驚恐的惡夢中蘇醒過來。

「這……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啊?難道有……有鬼?」禿頂男聲音不由自主的發顫。顯然,他也感到了發自靈魂深處的強烈恐懼。

沈芬強作鎮定的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醫學界是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的,一定是機器出了故障,你們馬上去找人檢修影像系統。小張,停止掃描。」技術員小張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於是將小男孩從核磁共振儀中緩緩移出。

 

沈芬一個人急步走出核磁共振檢查室,回到主任室,她提起電話,撥通了護理站的號碼,把此次接診小男孩的兩名救護車急救護士叫了進來,問她們關於接診時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況?兩名護士一五一十的說了整個過程,但和其它的接診經歷相差無幾,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正在沈芬失望的揮手讓她們出去的時候,忽然,其中一名護士炸呼一聲道:「啊,我想起來了,聽到小男孩的媽媽說,晚上八點多,她正在鄰居家打麻將,突然接到了保姆阿姨打來的電話,說彬彬出事了,叫她趕緊回去!她急忙往回跑,剛一進屋,就看見兒子正站在廚房的冰箱前,手捧著一顆血淋淋的豬心放肆的啃咬著,弄得滿嘴的血肉,當時她就被嚇傻了,忙叫保姆搶掉那顆豬心,可是保姆伸手過去搶,她兒子彬彬死活都肯不鬆手,還冷不防被彬彬張嘴咬了一口,這一口咬得好狠哪,他根本就不鬆口,嘴裡還發出類似野獸般的『嗚嗚』聲,最後竟然活生生把保母手背上的皮肉給咬下一塊,而且……而且還詭笑著把肉嚼爛吞了下去!那場面實在是太可怕了,彬彬的媽嚇壞了,忙打電話把老公叫回來,等她老公回到家裡時,彬彬已經暈倒在地上,渾身抽搐,兩眼翻白。之後,她們就打了報警電話。事情就是這樣。」

 

沈芬聽得背脊一陣陣發寒,將兩名護士打發走之後,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從護士的描述不難看出,這個病例非同尋常,在醫院裡工作了這麼多年,也不是沒遇到過類似的古怪事件,以往的離奇經驗告訴她,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小男孩得的不是一般的心臟病,而是他的心臟裡,分明寄宿著一個邪靈!!

 

沈芬最近禍事不斷,先是半年前,老公和別人的老婆搞婚外情,被對方老公當場抓奸,打成重傷,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才好。後來沒多久,六歲的兒子坐校車出了車禍,把腿撞斷了,現在自己又碰到一件這麼邪門的事,她真的害怕了,就好像惡運長了眼睛一般,一直盯著自己不放。她決定了,不去淌這混水,否則必將引禍上身。

 

沈芬打定了主意,當下又打了一個電話,叫人把彬彬的父母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夫妻倆如履薄冰的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宛如等待審判的罪犯一般,表情充滿了忐忑。沈芬臉色凝重的對家屬說道:「把兩位叫來,是想告訴你們掃描結果。」

「結果怎麼樣啊?沈主任,我兒子沒事吧?」彬彬的母親郭小英已經按捺不住,焦急的站起身詢問著。

「別急,你先坐下來,不過,你們還是要有心理準備,因為我帶來的是一個不好的消息,剛才我們做了核磁共振造影,發現你們的兒子心臟的主動脈流通率只有30%,並且伴有難治性心力衰竭和心律不整等症狀,已經無法用藥物根治,我想,除了心臟移植外,沒有別的辦法,如果不做手術,我估計小傢夥很難撐過三天。」

小男孩父母一聽這話,只覺得天旋地轉,似乎天馬上就要塌下來一樣。郭小英哭求道:「沈主任啊,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不管多少錢,總之只要能救我的彬彬,我們都在所不惜的啊。」

丈夫鄧長虹也迫不及待的道:「是的,錢不是問題,能救我兒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那麼沈主任,什麼時候可以手術?能不能儘快安排?」

沈芬皺眉道:「這……實在對不起二位,不是院方不想救你們的兒子,救人原本是醫生的天職,可是現在問題是,我們醫院根本找不到心臟的來源啊,人工心臟倒是有,不過一來副作用大,你們兒子又還小,恐怕承受不住的,二來人工心臟每五年要換一次,對人體傷害很大。如果你們不考慮其它因素,是可以採用這種人工心臟的。」

「不行,我們不要這種東西,要換就換活體心臟。」鄧長虹斬釘截鐵的說。

「可是就算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到活人的心臟啊,請兩位理解一下,依我的看法,兩位不妨去上海、北京的大醫院就診吧。說不定能夠……」沈芬此時只想儘快打發他兩人走。

「沈主任,你們醫院是出了名的心臟手術最成功的醫院,我們只信任沈主任你。我知道你工作很辛苦,壓力也大,這樣吧,這點小意思請你收下,我們兒子就全拜託你了。」鄧長虹顯然知道醫院的規矩,尤其是這種大手術,一般都是要塞紅包的,醫生百般托詞,說到底也就是為了一個豐厚的紅包而已。至於手術成不成功,品質高不高?完全就要看塞的紅包殷不殷實了。因此鄧長虹早在來之前就準備了三萬元的大紅包,此時一邊說著,一邊將用大信封包著的一迭厚厚的鈔票塞到了沈芬的手裡。

可是這次鄧長虹錯了,只見沈芬看都不看就把錢推回去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這事真的有困難啊。你們千萬別誤會。」

「您就收下吧,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都是應該的。」夫妻兩硬是要把錢塞給沈芬。

最後沈芬不得不板起臉道:「你們再這樣,我可不客氣了,你們知道嗎?這樣做是明顯違規的,你們不但在害我,而且,還在玷污我的人格和醫德。請你們好自為之,快點把錢收起來吧。」

鄧長虹的臉上閃電般劃過一絲鄙夷和不快,以為她嫌少,於是又裝模作樣的陪著笑,從老婆的皮包裡又掏出兩萬塊,加起來再次遞向沈芬。這次沈芬真的怒了,她嚴肅的道:「兩位,這裡是醫院,不是官場,如果你們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跟我討價還價,不好意思,請你們立刻帶著你們的兒子另請高明吧。」

 

沈芬這番話深深的刺痛了鄧長虹的心,原本就已經為兒子的事心煩意亂了,現在低三下四的拉下臉來求她辦事,反而遭她一頓劈面無情的痛斥,鄧長虹的怒火噌的一下就竄上了腦門,他將錢往地上重重的一摔,指著沈芬的鼻子怒吼道:「別他媽給臉不要臉!你裝什麼裝?擺出這副假道學想糊弄誰啊?你以為你高風亮節?你以為你清清白白,乾乾淨淨?我呸!」

沈芬頓時漲紅了臉,怒道:「請你說話放尊重點,這裡是醫院!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告你誹謗!誣陷!」

鄧長虹怒極反笑,一陣仰天大笑後,冷然道:「好,好一個誣陷,誹謗。我說沈主任,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您難道真的認不出我倆是誰了嗎?」鄧長虹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光芒。

 

沈芬聽到他突然這麼一說,不由得心裡打了個寒顫,這才仔仔細細的審視著眼前兩位看著有幾分面熟的男女。

郭小英暗中用胳膊碰了一下老公,示意他適可而止,別太過份。不過鄧長虹已經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軟的不行,就給她來硬的!反正這次無論如何也要逼她救自己的兒子,因此對妻子的示意並不理會。

「你們……你們究竟是誰?」沈芬腦中快速的搜索著兩人的印象,可是一時之間怎麼也想不起來。

正當沈芬百思不解時,鄧長虹先開了口:「不管你是真忘了,還是裝傻賣癡,那麼我提醒你一下,三年前,我兒子現在的那顆心臟,就是你親手換上去的,難道你真的忘了?」

「哼,我做的心臟手術不下百例,又怎麼可能每一次都記得那麼清楚?」

「好,如果你還不記得,那麼那個流浪的七歲小女孩你總該記得她是怎麼死的吧?」

「七歲小女孩?你是說……」

鄧長虹冷哼一聲道:「沒錯,就是那個叫杏子的小女孩。她是被你親手殺死的!」

這句話,猶如一枚深水炸彈,徹底在沈芬的腦海裡轟然炸響,久久回蕩,七歲的杏子,她怎麼可能忘記?那是她靈魂墮落的起點,是她一輩子都洗不掉的血淚史。沈芬的視線變得恍惚,思緒飄遠,於是,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如同電影倒帶般在她的回憶中氾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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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沈芬的老公黎錦程和一幫酒肉朋友喝酒,結果一言不和,便被陰險的朋友下了圈套,將他灌醉後帶到地下堵場一通豪堵,輸得清潔溜溜,還倒欠了一大筆高利貸,二十五萬,對於事業剛剛起步的夫妻倆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每天二千五的利息也在滾雪球般的與日俱增,巨大的壓力逼得黎錦程走投無路,即便想盡了所有的辦法,也根本堵不上這個大窟窿。於是一幫兇徒幾次三番的找上門來要債,見沒錢還,就在家裡打砸搶掠,還對黎錦程拳打腳踢,嚇得老婆哭孩子叫,淒慘無比。正在黎錦程求救無門的時候,醫院裡接到一個病例七歲小男孩的心臟移植手術,是由沈芬親自操刀。當時一切就緒,只是缺少一顆合適的心臟,但彬彬的父母都是有錢人,私底下找到沈芬,跟她商量說只要能救兒子,便答應額外給沈芬三十萬辛苦費。

沈芬聽罷勃然大怒,她為人一向廉潔奉公,從醫多年,從來不收授紅包,於是斷然拒絕了這件事。但是三十萬,對於身陷危境的沈芬一家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稻草,那個晚上,沈芬失眠了,腦海裡反復出現三十萬這個字眼,眼看著伸手可及的钜款就在眼前,到底是死要面子裝清高,還是一切從實際出發,把這個巨大的窟窿填上?要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沈芬一直想到天光映窗,還是沒能做出一個決斷。第二天一早,沈芬起床後,一番洗漱,便準備出門去上班了,她拎著一袋垃圾從家裡出來,在走向垃圾箱扔垃圾的時候,恰好看到一個小女孩躬著腰在垃圾箱裡翻找著什麼?只見她衣衫襤褸,頭髮像亂草一樣,滿臉的污垢,渾身髒兮兮的,大概六七歲的樣子,看來是個小叫花子,正在垃圾堆裡翻找剩飯剩菜吃。

沈芬的心裡一涼,心想:「唉,這孩子真可憐。」於是上前,從口袋裡取出二十塊錢遞給她,叫她去隨便買點吃的。可是令她意外的是,這小女孩見到她,竟然像是看見親人一樣,兩眼一閃不閃的盯著她看,沈芬被盯得心裡有些發毛,便抬腳走人。可是小女孩大概是見她人好,便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身後,不肯離開。

沈芬趕了她好幾次,小女孩始終不肯走,沈芬幾乎要發火了,心想這誰家的孩子啊?是不是腦子有點傻?給她點兒錢反倒打蛇隨棍上了!可就在這時,一個奇怪而邪惡的念頭在她心裡萌芽了:「如果,這是一個沒有人要的流浪兒,那麼……」

 

於是沈芬的心臟突然不可抑制的砰砰直跳起來,她定了定神,然後蹲下身來看著小女孩,用溫柔而和藹的聲音問她叫什麼名字?父母去哪了?為什麼沒人管你?為什麼要到處流浪?小女孩被提起傷心事,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從小女孩斷斷續續的哭訴中,她得知,這小女孩叫杏子,原來是因為患上了肺結核,所以就被她口中所謂的『謝婆婆』無情的拋棄了。想來那個謝婆婆可能是怕被傳染,又可能是沒錢醫治,總之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最終還是狠心的將她丟棄於鬧市,任其自生自滅。唉,真是世態炎涼,人情淡薄啊!

 

同情歸同情,但當她得知杏子真的沒人管的時候,沈芬有一瞬間的確是欣喜若狂的。這樣一來,沈芬最開始在心中產生的那個模糊的邪念,便像是洗相水裡的照片,變得越來越清晰,一個沒有人管的小女孩,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在乎吧?何況她得了那麼重的肺病,看她面黃肌瘦,瘦骨嶙峋的樣子,估計也活不長久了,何不『物盡其用』,把她的心臟拿來救人,救活一個人,好過兩個人都死吧?沈芬就是用這麼荒唐的邏輯和蹩腳的理由說服自己的。

 

於是,在那個陽光晴朗的上午,沈芬卻做了一個比地獄還陰暗的決定,她將杏子帶走了,說是帶她去醫院看病。杏子很高興,屁顛顛的跟在她身後跑。沈芬帶著杏子來到第三醫院,她真正的目的,是要為杏子和彬彬的心臟做配對實驗,如果一切順利,那麼,三十萬的钜款便是垂手可得了。

 

在拿著杏子和彬彬的血液樣本去化驗室的路上時,沈芬的心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興奮,甚至,她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此時的她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配對成功,這樣就能還清高利貸,再也不用擔驚受怕的過日子了。但另一方面她又害怕配對成功,因為那將預期著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將會從自己的眼前消失。這種矛盾心理一直糾纏著她,好幾次,沈芬都在走廊上停止了腳步,甚至一度想要就此放棄,可是一想到自己可愛的兒子如果被凶徒傷害……最終沈芬還是走進了化驗室,而且,結果很快的出來了,配對成功!

「也許這就是命吧!杏子,這是你的命不好,別怪阿姨心狠。」沈芬像是在刻意安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邪惡的靈魂。

 

為了讓杏子充分信任自己,沈芬特意請了一天的假,帶著杏子去街上買衣服逛街,給她買了可口的冰糖葫蘆,又買了一個會唱『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水晶音樂盒送給她。然後回到家裡,給她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換上剛買的鮮明漂亮的新衣服,還給她紮了個小辮子,帶上蝴蝶髮夾。晚上的時候,又給她做了一桌子香噴噴的好菜,簡直就是把她當做自己親生骨肉一樣疼愛。

然而,沈芬這麼做,不只是出於同情心,同時也像是在為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奉上最後的晚餐。沈芬暗暗禱告:可憐的孩子啊,時間不多了,在生命最後的時光裡,盡情的吃好穿好玩兒好的吧,來世再投個好人家,別再受罪了。

 

杏子這輩子估計是第一次穿這麼好的衣服,吃這麼豐盛的菜肴,那股高興勁兒全都寫在了她純真的笑臉上。

杏子大口大口的吃著香甜可口的紅燒肉。吃著吃著,杏子忽然默默的垂下兩行眼淚來,沈芬奇怪就問道:「杏子,你怎麼了?是不是菜不好吃?」

杏子只是搖搖頭,半晌才說:「菜好好吃的。」

沈芬笑了笑,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既然好吃,那你為什麼還哭啊?」

杏子放下碗筷,嘴裡還含著半塊肥肉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用手背揉著眼睛抽泣道:「我怕下一頓……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飯了,嗚嗚嗚……」

這句樸實的話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的砸中了沈芬心裡最柔軟的部分。也許對可憐的杏子來說,能吃上一頓普通的飯菜,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沈芬強忍住即將溢出的眼淚道:「杏子,你要是願意呢,就住在阿姨家裡,阿姨天天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杏子聽到這話,小臉頓時多雲轉晴,愣愣的望著她,簡直不敢相信的道:「真的嗎?媽……阿姨,你真的肯收留我嗎?」杏子激動得差點叫了聲媽媽。

有那麼瞬間,沈芬真的打算放棄心中邪惡的念頭,收留這個命苦的小女孩兒,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嗯,真的,阿姨不騙你。」她堅定的點了點頭,表示答應。可是謊言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下來。

 

杏子在她精心編造的謊言裡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感受到被人疼愛是多麼的溫暖,她破涕為笑,高興得從椅子上跳下來,撲過去就飛快的在沈芬的臉上親了一親。沈芬呵呵一笑,用手摸了一下被親過的地方留下的油膩,又在杏子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故作生氣道:「小丫頭,誰讓你亂親別人的?」

杏子小臉紅撲撲的害羞道:「這是我的初吻,我從來沒有親過別人。」

沈芬被這句話逗得格格直笑,心想,小丫頭片子,還懂什麼是初吻。真是的!呵呵呵……

如果沒有手術的事,該有多好啊!沈芬心裡歎息道。

 

就在當天傍晚,沈芬從菜市場提著買來的蔬菜回到自家三樓,然而在掏鑰匙開門的時候,她看到門框上掛著一個紅色塑膠袋,好奇之下,她取下袋子打開一看,頓時一聲驚叫,嚇得仰天跌坐在地上,原來,那竟是一顆血淋淋的狗頭!沈芬半晌才穩定住情緒,在狗頭的血窟窿裡發現一張紙條:「三天不還錢,全家必見血!」

沈芬知道又是高利貸搞的恐嚇惡作劇,可這不是一般的惡作劇,如果不還錢,這樣的惡作劇一定會變成血淋淋的事實。這些人一個個狼心狗肺,都是毫無人性的亡命之徒,他們若要殺人,就跟真的一樣。沈芬徹底害怕了。這天晚上,她在床上烙煎餅似的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邊是高利貸的兇殘,一邊是一家三口的性命危險,另一邊則是可憐的杏子。到底該如何取捨,才能十全十美?結果挨到天明,她算是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十全十美的事,必須要有人犧牲,才能化解這場災難。

人都是自私的,沈芬當然也不例外,親生的兒子和揀來的杏子,孰輕孰重,已不用質疑。於是,她最終決定,一切按照原計劃實施!

 

沈芬花錢偽造了杏子的身份證,並且偽造了她的假父母資料,還在器官捐贈書上大做文章,偽造成杏子患了不治之症,她父母自願捐獻女兒器官的假像。身為外科主任的沈芬,要做到這一點,顯然不是什麼難事。

於是,沈芬在第三天上午,就把一臉喜氣的杏子帶上了去往醫院的車。說是帶她去醫院給她治咳嗽。杏子在沈芬的家裡過了兩天神仙般的日子,已經隱約的把沈芬當成了自己的媽媽一樣看待,對她說的話,杏子自然沒有半分懷疑。然而,她卻怎麼知道,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就是人心。

 

沈芬將杏子帶入手術室,讓她躺在動手術的床上。杏子依言躺好。可是,她馬上發現,在旁邊還躺著一個陷入暈迷的彬彬,便好奇的問:「阿姨,他也病了嗎?」

沈芬一邊準備著各種手術器械,一邊道:「是啊,他也病了。」

杏子突然看到沈芬拿起了一把寒光逼人的手術刀,便驚恐的道:「阿姨,刀,刀,我怕。」

沈芬道:「別怕,一會兒就沒事了。乖啊。」說完,還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

杏子的臉上一直帶著害怕的表情,手心裡還緊緊拽著那個她最心愛的音樂盒。但是,當沈芬在她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之後,杏子的臉上變得平靜而安祥了,那是對沈芬無條件的信任。然而,在護士將她做了全身麻醉之後,杏子閉上眼睛,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

 

沈芬給彬彬做了體外循環,做好一切準備之後,便解開了杏子的衣服,將那把鋒利的刀子抵在了她稚嫩的胸膛上……但她遲遲的下不了手,持刀的手在劇烈的顫抖,腦海中被杏子一顰一笑的可愛模樣充斥著,這個握刀的動作足足持續了三分鐘,額頭上的冷汗像鍋蓋上的水蒸汽一樣涔涔的往下滑落。直到助手提醒了她好幾遍,沈芬才恍然醒悟。

「杏子,對不起!」

終於,刀鋒滋滋作響的劃過了杏子的胸膛……

 

手術很成功,彬彬換上杏子的心臟後,很快就康復出院了,沈芬除了獲得彬彬父母送來的『妙手仁心』的橫匾和讚譽外,同時暗中也得到了三十萬的高額回報,償清了高利貸後還有盈餘。可是,『妙手仁心』這四個字,對於現在的沈芬來說,不但不像是稱讚,反而更像一種赤裸裸的諷刺。這筆交易絕不是無本之利,沈芬所付出的是良心上的懲罰,只有她自己清楚,要將刀子劃入杏子的胸腔,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多麼堅定的意志?

 

杏子的遺體被按照規定送進了火葬場火化了。似乎一切都風平浪靜了。可是沈芬的惡夢才剛剛開始,她常常夢見杏子捂著胸口對自己說:「阿姨,我的心不見了,你能幫我找找嗎?我要我的心,是不是你把我的心偷走了?把我的心還給我,還給我!不然,我就要你死!!!!」 一張扭曲變形的臉瞬間朝她撲來。

最後,沈芬無一例外的都是一聲尖叫,全身冷汗的從惡夢中驚醒。這些天她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杏子的陰影像是附骨之蛆一樣纏著她,令她心力交瘁。不過古人說,滴水能穿石,再大的事,也經不起時間的沖刷,年復一年,這件事便被漸漸的淡忘了。但是事情真的就此結束了嗎?

  

「沈主任,沈主任,你怎麼了?」郭小英用力的搖了搖像是被雷劈傻了的沈芬。

沈芬猛然醒過來,額頭全是豆大的汗珠,她伸手擦了把冷汗,尷尬的道:「沒……沒事兒,我……我想起來了,你們就是三年前替兒子做心臟手術的那對夫妻。」

鄧長虹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心知她總算知道輕重了,當下有恃無恐的道:「沒錯,三年前的事,你總算想起來了。」

 

沈芬卻有一個疑團未解,她用杏子的心臟做移植手術這件事,可以說是處處小心,已經做得密不透風了,然而,怎麼會被彬彬的父親鄧長虹知道?

「可是,你怎麼知道杏子的事情?」沈芬定定的望著鄧長虹。

鄧長虹哧的一聲冷笑,伸手入懷,立刻掏出一個證件遞給沈芬。

沈芬接過一看——記者證。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

「如果不是你態度強硬,不願意再管我兒子的死活,我也不想翻舊帳,不過現在把話說開了也好,我希望你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我之所以一直沒有曝光你的事,是因為你救過我兒子,但這不代表我會永遠替你保守這個秘密,我已經掌握了你所有的殺人證據,如果你不把我兒子救活,那麼,三年前你犯下的滔天罪行,一定會見諸報端。到時候,等待你的是什麼,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沈芬當即嚇得兩腿一軟,連忙道:「鄧……鄧先生,我知道後果會很嚴重,我是真的很想救你兒子,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我實在……」

「那我不管,三年前你能做到,現在你自然也能做到,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偷、搶、拐、騙,總之一句話,救活我兒子,你就可以繼續風光的做你的主任,否則你就等著玉石俱焚吧。」

沈芬無言以對,只好委曲求全道:「好吧,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儘量想辦法的。」

「嗯,你是聰明人,如果救了我兒子,我不但保你無事,還可以再給你三十萬。如果你故意留一手,那麼害的只有是你自己,剩下的事,你就自己看著辦吧。」說完,鄧長虹便帶著妻子悻悻然離開了主任室。

 

沈芬無力的癱倒在椅子上。接下來面臨的問題,就是找一顆合適的心臟!只要將那顆藏著鬼的心臟換掉,相信一切就會迎刃而解了。可是為什麼歷史總是一次次的重演,難道老天就那麼喜歡開自己的玩笑嗎?

沈芬打電話聯繫了全國幾十家大醫院,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始終沒能找到一顆合適的心臟。急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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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沈芬沒有回家,也沒有心思回家。她打電話給她老公說要加班,讓他照顧好兒子。

晚上十一點,護士和醫生一個個的下班了,偌大的醫院漸漸陷入安靜,除了窗外不時炸響的雷聲,整座醫院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厚牆與世隔絕了一般。曾經討厭喧嘩的沈芬,現在才發現這種令人坐立不安的寧靜其實比喧嘩聲可怕得多。

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沈芬雙手撐著額頭一籌莫展,不知道上哪去找一顆鮮活跳動的心臟,難道又得像上次那樣,找一個流浪兒童,挖下她的心臟替自己堵上這場災難?不,怎麼能一錯再錯,殺了一個人還不夠,難道還要重蹈覆轍嗎?那自己和殺人狂魔有什麼區別?還有什麼資格被別人稱作白衣天使?

沈芬煩躁的起身,想去一趟廁所。由於醫院最近在進行節約能源控制計畫,走廊上每隔十幾米才亮著一盞燈,空曠的走廊顯得黯淡而冷清,偶爾的閃電透過窗戶將走廊照亮,更襯得這幽深的走廊鬼氣森森。走在光滑的地板上,鞋跟發出『咣咣咣』的陣陣迴響,讓沈芬的心裡忍不住有些恐懼,尤其當她聯想到今天在電腦上看到的那張可怕的臉時,她的汗毛幾乎瞬間都豎了起來。

 

當她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正在洗手臺上用水洗臉,突然,她感覺自己的大腿好像被什麼東西摸了一下,好像是一隻手!又好像不是,因為那是一種冰涼的感覺。涼到隔著褲子都能感受到那股凜冽的寒意。如果非要說那是一隻手,那麼,它一定是一隻沒有溫度的手!

沈芬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大腿真的被一隻類似手的東西摸了一下。她猛的一驚,急忙回頭望去,可是身後空空如也,連個鬼影子也沒有。難道,是自己的精神壓力過大所導致的幻覺嗎?沈芬心裡還是毛毛的,不過仍然堅持著把臉洗完。嘩嘩的水聲多少沖淡了那種可怕的氣氛,沈芬從牆上的紙盒中抽了幾張面紙擦著臉上的水珠,看著鏡中的自己,她覺得這一天下來,自己彷彿老了好幾歲。正在長吁短歎的當口,忽然,眼睛的餘光掃視到一件極不尋常的東西,就在洗手台的左側,在黑色的大理石邊緣,一團黑黑的東西在緩緩向上移動,常識告訴她,那是一個人的頭頂,是一團黑色的頭髮!

 

很明顯,有個人此刻正悄悄的躲在離自己不到半米的洗手台下!沈芬的呼吸似乎都要凝滯住了。她用盡全部的勇氣,勉強的將頭緩緩轉向那團頭髮,她終於看清了,那的確是一個人的頭,一個小孩的頭頂,正在向上探出。而當她還來不及叫出聲之前,小孩的頭突然鑽了出來,同時「啊!」的一聲大叫,接著「嘻嘻嘻」的笑著跑開了。同時,走廊裡回響起拖鞋在地上拖動的踢踏聲。

  沈芬被嚇得一個踉蹌倒在洗手臺上,由於事發突然,她並沒有看清小孩的臉。這時只覺得手臂傳來一陣劇痛,原來是不小心碰開了水龍頭開關,嘩嘩的自來水噴濺而出,沈芬站起身,捂著狂跳不止的心口忍不住大罵道:「這是誰家的壞孩子?三更半夜的躲在這裡搞惡作劇,真是沒家教!」

沈芬穩住情緒,伸手去關水龍頭,可是,她扭來扭去,怎麼也關不掉,心想,可能是被剛才用力一撞給撞壞了吧?她不打算再管這些事,當下轉身就走。然而,當她剛一轉身,嘩嘩的水聲嘎然而止。沈芬心中一奇,轉回頭望去,這時,一幕令人咋舌的恐怖上演了,她看見從水龍頭的出水口,緩緩的伸出來一根手指,那手指還彎過來,對她做了個『勾』的動作。

「啊!!」沈芬這次終於嚇得失聲大叫。瘋狂的跑出了洗手間。在走廊上,她幸運的遇到正在打掃廁所的謝阿姨,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衝過去拽著謝阿姨的袖子道:「阿姨,廁所有……有鬼!」

謝阿姨彎著腰奇怪的說道:「你說什麼?有鬼?你是不是花眼了?」

沈芬忙道:「不是,真的有……我看到手指,從……從水管裡伸了出來……」

謝阿姨搖搖頭歎了口氣,繼續拖地,並沒有理會她的瘋話。沈芬知道再說也沒用,便問她:「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穿拖鞋的小女孩從這裡跑過去?」

「沒有啊。唉!你可別嚇我,我一把年紀了,經不起嚇的。」

 

沈芬只好懷著不安的心情回到了辦公室。可是她忽然又擔心起那個彬彬的狀況來,如果剛才碰見的真的是杏子的鬼魂,那麼,她會不會去害那個換了她心臟的彬彬性命?她死得那麼冤那麼慘,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如果彬彬出了事,那麼自己也就徹底玩兒完了。不行,我要去看看……

 

沈芬一想到此,立刻擔心起來,她匆匆忙忙地奔到彬彬住的重症病房,伸手去扭門把,可是門把扭不動,顯然是被鎖住了,沈芬大聲叫著值班護士,護士徐琳聞聲急忙趕來,沈芬語氣不善道:「怎麼回事?誰把門鎖上了?」

徐琳一臉茫然道:「沒有啊,這間病房是我看護的,剛才我還進去給患者換過藥,出來時並沒有鎖門啊。」可是當她懷著不相信的神情去扭門把時,結果真的鎖住了。徐琳慌忙掏出鑰匙去開門,然而怎麼擰都擰不動,最後一用力,竟把鑰匙擰斷在鎖孔裡了,沈芬大怒道:「你搞什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不快去找工程部的人來開鎖!」

徐琳只好滿臉委屈的跑去找人開門。

 

沈芬撂下這邊,直接向西北角的主監控中心跑去。

監控室的值班員阿明正在用手機Line和女朋友聊得火熱。沈芬一把推開門,看見他怠忽職守,便責駡道:「又在玩手機!?」

阿明連忙站起身,嬉皮笑臉的陪笑道:「對不起,芬姐,下不為例,我一定改,呵呵。」

「哼!」沈芬撇開他,走到了一排螢幕牆之前,仔細的尋找著彬彬房間的監控畫面。

「芬姐,您這麼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阿明來到她身邊問道。

「514病房的監控畫面在哪?」

「514,哦,在這。」阿明將畫面指給沈芬看。

沈芬看到了,正是彬彬的病房畫面。她道:「把它切到大螢幕上。」

「是。」阿明將畫面切到中央大螢幕上,結果畫面上的情景,令沈芬毛骨悚然。只見514 病房的窗戶突然間自動打開,大風刮著白色窗簾在空中亂舞。天花板上的吊燈也詭異的閃爍起來,忽明忽暗,在明暗交替的燈光下,沈芬和一旁的阿明同時看到,原本安靜的躺在床上的彬彬突然有了反應,手舞足蹈的痛苦掙扎起來,在床上來回打滾,他的胸口突然鼓脹起來,簡直就像是被吹脹的氣球,把衣服都撐裂了。

「芬……芬姐,怎……怎……怎麼回事啊?」

沈芬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顫抖著說:「把鏡頭再拉近一點!」

 

畫面拉近之後,結果彬彬胸部的皮膚裡一張恐怖的臉把皮膚高高的撐了起來!那張臉顯然是想要撐破他的胸膛從裡面鑽出來。沈芬和阿明都呆住了,這哪裡像現實中會發生的?簡直就像是在看恐怖電影。而這時,畫面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平靜。但是,短暫的平靜後面,卻醞釀著更為兇險的風暴。彬彬開始乾嘔,狂吐不止。但什麼也吐不出來,片刻過後,只見他的嘴巴突然張成了一個誇張的O字型。令人發瘋的是,一隻完整的手竟然從他的嘴裡一點一點地探了出來!緊接著是頭和整個身體,一個小女孩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居然從彬彬的嘴裡鑽了出來。爬到了地上。而她緩緩的抬起頭來,對著牆頂的監控微微的擠出一絲冷笑。她不是別人,正是曾經被沈芬掏出心臟的小女孩『杏子』!

沈芬一眼就認出了是杏子。嚇得『啊!」的一聲驚叫,連退幾步,而阿明也被嚇得不輕,臉上血色全無。雖然是隔著監控,但那種情景實在太過駭人,尤其是那個可怕的小女鬼,不用化任何鬼粧,就達到了比恐怖片中鬼小孩還恐怖一百倍的效果。一般人怎麼能夠接受得了?

就在這時,剛才在走廊上拖地的謝阿姨偏偏不擇時機的走進了514病房,大概是看見門窗都開著,雨飄進了病房,所以想去把窗戶關上。可是,沈芬還來不及讓阿明去阻止這一切,一切就已經在她的眼皮下發生了。

病房的門突然間『砰』地合上。謝阿姨一驚,正要開門出去,突然從她背後跳起來一個女孩,一下就跳到了她的肩膀上,隨即雙手狠狠的勒住了她的脖子。只見謝阿姨驚恐的掙扎著,似乎在大叫救命!手拼命的拉拽門把,卻始終打不開。隨後,她的脖子就被騎在肩膀上的杏子給咬住了。謝阿姨堅持不到半分鐘,就已經無力的癱軟地倒在地上。但還是拼命的扭打著可怕的鬼小孩。

「快去救人啊!」沈芬這才大聲的命令阿明!阿明從驚嚇的狀態清醒過來,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找人一起去救謝阿姨。

 

而此時,畫面突然變得不穩定,一會兒亮,一會兒又一片漆黑,從斷斷續續的畫面裡,沈芬看見,杏子將謝阿姨拖倒之後,就開始放肆的撕咬她的胸膛。最後,竟然生生的咬開了一個巨大的血窟窿,杏子伸手探進了謝阿姨的胸腔裡,用力一拽,竟把一顆鮮活跳動的心臟挖了出來,然後,張開血盆大口,餓狼一般的啃食起來。沈芬嚇得幾乎要休克了。

畫面依然很不穩定,再一閃,突然就轉成了另一幅場景,沈芬驚奇的看著那個畫面,那是一段心臟手術即將要進行時的實況錄影。而沈芬看到監控右上角的日期時,她不禁驚呆了。2010年3月5日上午10點30分。正是三年前的今天,這個日期她太清楚了,那天正是她兒子凱凱的生日,同時,也是她替鄧長虹兒子做心臟移植手術的日子。

「怎麼會這樣?」沈芬的心裡疑問重重,眼睛直直的盯視著畫面。她看到自己和兩名助手在手術臺前忙著準備。當時杏子還在跟自己說話。然後是護士進來給她麻醉,不多時,便是自己操刀走向她,那不是帶她逛街、也不是帶她去玩耍,而是要去取她的性命!

沈芬記得,自己是含著眼淚把手術刀刺入她稚嫩的皮膚血肉裡的,當時她自己的精力全都聚集在刀尖上,並沒有注意杏子臉上的表情,可是現在她看到了,就在自己將刀尖刺入的瞬間,杏子的雙眼猛然間睜開了,看到這一幕,沈芬頓時大驚。她不知道一個深度麻醉的小女孩,怎麼還能夠突然間睜開眼睛?

 

但是杏子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信任的人將自己的胸膛劃開,然後將自己的心掏走。杏子的雙眼充滿了不敢相信的淚水,還有無邊的絕望和怨恨。沈芬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這一刻,她才體會到杏子當時那種悲痛欲絕的心情,她還注意到一個細節,杏子的嘴似乎在動,只是發不出一點聲音,但是從那個熟悉的嘴型可以隱約感覺到,她好像是在拼命的叫著一個詞,對,是『媽媽』。難道,她是在叫自己……媽媽!?

不不不,怎麼可能?她一定是精神過於緊張,錯把自己當成媽媽了,或者,那只是一個小孩受到欺負時的自然反應。

當沈芬看到畫面中自己將那顆熱騰騰跳動的心臟取出來時,畫面突然一暗,便沒了任何反應。可是第三秒時,畫面突然亮起,接著便是一張恐怖的血臉瞬間緊貼在監控鏡頭前。五官完全變了形,似乎隨時要從螢幕裡鑽出來一樣。

沈芬嚇得連聲驚叫,兩腿像是塞了棉花一般無從著力,一個踉蹌滾倒在地上,然後她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起來,奪門而出。

 

沈芬此刻只有一個念頭,跑,跑出這間恐怖的醫院。杏子的鬼魂來報仇了!她要來挖自己的心臟報仇。可是沈芬剛跑了幾步,便停住了腳步,她在想,如果她真的是來報仇的,自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總會被她纏上的。說不定她還會去找自己兒子報復。與其提心吊膽的去逃亡,倒不如直截了當的去面對必將發生的一切。不管結果會怎樣?既然自己曾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那麼,得到這樣的報應也無話可說。

於是沈芬深深的呼吸了幾口冷空氣,大步的朝著514重症病房走去。一路走著,頭頂的照明燈不停的閃爍,詭異無比。沈芬的心提到了嗓子口,但還是硬著頭皮走到了514的門口,而這時,阿明和其餘兩個保安還在拼命的衝撞著門,沈芬道:「你們別撞了,沒用的。都回去吧。這裡交給我。」

「可是……」阿明還是有點放心不下。沈芬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都快走。

 

他們走之後,走廊裡只剩下沈芬一個人了。她抬手用力的拍打著門,大聲喴道:「杏子,是我,我現在就在門外,你如果想要報仇,就把門打開。」一連喊了三遍,結果門「砰」的一聲自己打開了。房間裡的燈光依然忽明忽暗。沈芬赫然發現,杏子正趴在謝阿姨的屍體上貪婪無比的啃食著她的心臟。

「杏……杏子,是你嗎?」沈芬顫聲問道,想要走過去,但雙腿已經嚇得不聽使喚了,像被釘在了原地。

小女孩緩緩的抬起頭來,滿嘴的鮮血和肉塊,那圓凸的眼神中充滿怨毒,似乎恨不得將眼前的人活活撕碎。這麼狠毒的眼神,讓沈芬不由得直打冷顫,顫不成聲的道:「杏……杏子,我知道你恨……恨我,是我對不起你,你想殺我就殺吧,也許只有這樣,你才能平息心中的怨氣。」

杏子的怨氣實在太強,她已失去了心性,完全化成了兇殘的怨鬼。只見她兩眼怒睜。頓時從地上猛地跳起,向沈芬直撲過來。沈芬本能的用手一擋,可是杏子仍然纏住了她的脖子,雙手狠命的扼住沈芬的咽喉。沈芬這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恐懼,剛才大義凜然的豪氣頓時化為烏有。她失去重心,向牆壁倒去。而杏子果然是想要她的命,雙手的力量逐漸加大。沈芬只覺得一陣窒息,耳中嗡嗡作響。此情此景,不出一分鐘,沈芬將被活活勒死。

 

就在沈芬抵死掙扎的過程中,突然一樣東西從杏子的懷裡掉落在地。那是一個精緻的水晶音樂盒。此時掉在地上彈開,裡面響起悅耳的歌曲,『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這首歌突然傳到杏子的耳朵裡,頓時吸引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那一瞬間,她不由得呆住了。她永遠也忘不了這熟悉的旋律。因為這首歌伴隨著她渡過了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杏子的手緩緩的鬆開了,她眼裡的怨恨,也隨著音樂漸漸淡化。杏子跳落到地上,揀起那個音樂盒。臉上竟露出淒涼之色。終於,她抬起了頭,清澈的眼眸凝視著沈芬,開口道:「這是不是你以前送給我的那個音樂盒?」杏子的聲音依然充滿著稚氣,就像是當年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孩。

沈芬點點頭道為:「是的。」

杏子專注的聽著那首歌謠,兩行淚水悄然滑落,她手捧著那個音樂盒,幽幽的望了一眼沈芬,然後緩緩的向窗戶走去。

「你要去哪?」沈芬忍不住問道。

「我要去投胎了。」

「你就這樣放過我了嗎?你為什麼不殺我?」沈芬簡直不敢相信。

「我不殺你,因為……因為……你是我媽媽。」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沈芬呆若木雞。「我……我是你媽媽,我怎麼會是你的……媽媽?」

杏子轉身走到她面前,從脖子上取下來一個吊墜,遞到沈芬的面前,沈芬緩緩伸出顫抖的手,將那個吊墜接過,橢圓形的吊墜裡,嵌著一張發黃的小照片,那是沈芬剛結婚時照的單人照,「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沈芬的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

而杏子卻已默默的走到了窗前,回頭向沈芬揮了揮手,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道:「媽媽,我走了,再見。」於是便漸漸的飄出了窗外。

 

當沈芬醒過來追到窗邊時,杏子的影子已經變得淡若清風,但她純真的笑容卻還是那麼清晰可見,只是那笑容,再也無法觸摸。杏子走了,終於消失在了空氣中。

「杏子……杏子……我的女兒……啊……啊!!!」沈芬朝著無邊的夜空歇斯底里的狂叫著。沒有人知道,她那悲愴而淒絕的哭吼聲中夾帶著多少悔恨和內疚?沈芬的精神在那一刻徹底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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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涼的夜風,輕輕擺動著白色的窗簾,窗外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一夜風雨,這座城市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過,卻又像一切都變了。其實世界沒有變,是人的心在變。

事情的真相,是在警方介入調查之後才大白於天下的。

原來,在十年前,沈芬和丈夫的第一胎就生了一個女兒,可是她的公公婆婆都是老一輩的思想,重男輕女的觀念在他們的心目中根深蒂固,因為不喜歡女孩,所以當二老聽到媳婦生了個女兒時,竟然連去醫院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沒有。丈夫也終日鬱鬱寡歡,沈芬感到了來自四周的壓力。於是在女兒剛滿月,連名字都沒取,夫妻倆就合計把女兒送給了別人。

就這樣,沈芬真的狠下心腸,把女兒送給了老家鄉下的一個叫劉麻子的孤寡老漢收養。在臨走前,沈芬在女兒的脖子上掛了一個橢圓形的吊墜,裡面鑲著一張她自己的照片。以便將來讓女兒長大後知道她的媽媽長什麼樣子。

 

當然,開始一段時間,她的確有些割捨不下,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隔三差五的還會去看望一下,送點奶粉什麼的,但一年之後,沈芬又生了一個兒子,從此之後,沈芬的心思全都在這個寶貝兒子凱凱身上,就把女兒的事漸漸冷落了。

那段時間,正是沈芬事業上的黃金期,為了在醫院打下一片天地,沈芬一拼就是五年,這五年,沈芬竟然一次都沒有去看望女兒,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心血來潮,跟丈夫說打算去看望一下女兒,丈夫也沒有反對,然而當她和丈夫一起走到劉老漢家門前時,只見大門深鎖,白色的燈籠在風中飄搖,後來一打聽,才從村裡人口中得知,老漢不久前已經去世了。

沈芬心急如火的問,那他收養的小娃呢?村民說:「唉!就因為小娃跑出去玩跑丟了,老漢一急,便生病死了。」沈芬聽到女兒失蹤的消息,當即捶胸頓足的大哭一場,最後沒辦法,只好傷心的回了家。

 

而杏子之所以失蹤,則要歸咎於那個謝老太婆,正是她這個四處拐賣兒童的人口販子,把獨自在樹底下玩耍的五歲大的杏子抱走了。原本她是想將杏子便宜賣掉的,可是聯繫了好幾個買家,都沒有人願意買杏子,原因是,一方面是個女孩,另一方面,杏子由於缺少營養,長得又黑又瘦,病懨懨的,都怕買回去是個禍害。

謝老太婆很無奈,心想這回可算揀了拖油瓶,偷雞不著蝕把米,可畢竟是條性命,於是也只好將就著養著她。

可也不是白白養著她,謝老太婆不管杏子是不是才五歲,整天逼著她燒火做飯,拾柴提水,還要她給自己端洗腳水、捏腿捶背,一五一十的伺候著自己,而且心裡稍有不順,就拿杏子出氣,隨手摸到什麼,就用什麼打她,好幾次,杏子都被她幾巴掌抽暈過去,可是杏子命大,偏偏死不了。就這樣,日復一日,在謝老太婆的鞭打和蹂躪下,杏子艱難的渡著日子。

 

那年隆冬,杏子穿著一件破爛不堪的單衣在雪地裡給謝老太婆撿柴火,說撿不滿兩捆柴就不給晚飯吃。可是當杏子在風雪裡終於撿滿兩捆柴時,她已經凍暈了過去。謝老太婆在天快黑的時候才找到她的,後來把她帶回家,杏子生了一場大病,由咳嗽轉成了肺炎,又從肺炎轉成了肺結核。自始至終,謝老太婆除了每天多給她一碗粥喝外,並沒花一分錢替她買藥治病。

眼見著杏子的病情越來越嚴重。謝老太婆怕她死在家裡,便將她騙到市集,說去個廁所,便溜之大吉扔下杏子不管了。杏子在原地等了她一天一夜,眼巴巴的等著謝婆婆回來。可是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殘酷的結果。

那個心腸歹毒的謝老太婆甩掉包袱之後,便不再幹拐賣兒童的勾當了,因為那個時候全國嚴打拐賣人口犯罪,因此謝老太婆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但終究狗改不了吃屎,沒多久,她又摸到了一個新的發財門道,就是偷賣嬰兒,因為最近黑市裡流行喝嬰兒湯,據說一鍋嬰兒湯能賣到七八千元。謝老太婆見有利可圖,便混進了醫院當清潔工,暗地裡卻在產房附近伺機而動,把別人早產或流產不要的嬰兒,或者直接趁人不注意偷來的嬰兒轉賣給黑市餐館,從中牟取暴利。結果正好在市三醫院被化成怨靈的杏子碰見了。也許真的應了那句老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謝老太婆終於用鮮血為自己一生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買了單。

 

而被謝老太婆拋棄的杏子,從此就變成了沒人疼沒人要的流浪兒,風吹雨淋,露宿街頭,和野貓野狗爭食,每當半夜被凍醒的時候,她就會想媽媽,想媽媽的時候,她就從脖子上取出那個吊墜,打開看看媽媽的照片,似乎看著媽媽親切的笑容,就好像躺在她溫暖的懷裡一樣。

直到那天早上,她遇見那個和照片中一模一樣的女人。她知道,那是她的媽媽。那就是她日思夜想的親媽媽。那一刻,她是激動的,她是狂喜的。可是小小年紀的她,由於太早接觸了人世間的人情世故,她比同齡人早熟許多,她知道自己是個又髒又臭又卑賤的孩子,又有什麼資格去認自己的媽媽?所以她當時並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只是在心裡無數遍的叫著媽媽,媽媽,我終於有媽媽了。和媽媽在一起的三天兩夜裡,杏子是幸福的,甚至在夢裡都會笑出聲來。躺在舒服柔軟的大床上,她感到那是她有生以來睡過最溫暖的床。

可是,正當她沉浸在幸福和親情的海洋中時,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媽媽,會如此殘忍的把自己帶上那張冰冷而可怕的『死亡手術臺。』

 

現在,在精神病院裡,人們常常看到有一個年輕的白頭髮女人坐在吊椅上望著遠方。時而大哭,時而大笑,據說她的頭髮是在一夜之間變白的。她曾是著名的心臟移植手術的專家。而現在,她手裡總是抱著個布娃娃,不停的親啊親的。見人就誇:「你看看,這是我女兒,她叫杏子,呵呵,我女兒真漂亮,我的小寶貝,小乖乖,媽媽愛你,呵呵……呵呵呵……」

 

 

-[完]-

校正/整理      夜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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