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靈異的故事:討債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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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債鬼

記得小時候,我們一群小孩子最喜歡簇擁在鄰居奶奶周圍聽她講故事,有個『討債鬼』的故事到現在仍是記憶猶新。

 

故事發生在一個叫李家村的地方,那裡被群山環抱,一條小河靜靜從村子中間流過,景色美不勝收。村裡有一個叫春蘭的姑娘,長相俊美,在方圓百里鼎鼎有名。不過這姑娘最出色的不是長相,而是她的一雙巧手,針織、刺繡無一不精,據說,她繡的花連蝴蝶都會被吸引過來。所以上門提親的絡繹不絕,只是無論對方的條件有多好,春蘭都不肯答應,時間久了,也就沒人再來提親了。

 

其實不是春蘭眼光高,而是她心裡早有了喜歡的人,那人是村裡的木匠,叫王柱,但因他父母雙亡,經濟條件也不好,所以春蘭的父母一直都不同意他們交往。可眼看春蘭年紀一點一點大了,還鐵了心非王柱不嫁,春蘭的父母這才慌了神,那個年代不像現在,女孩子二十二、三還不結婚就是老姑娘了,所以才勉強答應了他們的婚事。

婚後小倆口齊心合力,日子過得倒也美滿。沒多久,春蘭就懷孕了,眼見著自己要當爹了,王柱更是高興得不得了,除了起早貪黑地工作,更是把家務活兒全包攬下來,生怕春蘭累著。

 

十個月後。「恭喜啊!是個男孩兒!」當穩婆抱著孩子從屋裡出來的時候,王柱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他顫抖地抱過孩子,只見孩子粉嘟嘟的小臉上,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呦,你們瞧,這孩子長得多俊啊!比春蘭小時候還漂亮。」一旁焦急等待的親戚們也圍了上來,襁褓中的孩子不哭不鬧,睜著雙眼打量著周圍。

「天啊,這孩子居然睜著眼睛!」一個老人驚呼道,此話一出,人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約而同地都退了一步。

傳說一生下來就睜著眼睛的孩子是不祥的象徵,可是王柱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將孩子和那些不幸聯繫起來,孩子是那麼地漂亮,像極了春蘭。王柱緊緊地將孩子摟在懷裡,心裡暖暖的。因為孩子是春天生的,所以取名叫做『春喜』。

 

小春喜一天天長大,模樣越發俊俏,笑起來還有淺淺的酒窩,一歲不到就能咿咿呀呀地喊出爸爸、媽媽。

春蘭自是喜歡得不得了,憑藉一雙巧手給孩子做了很多漂亮衣服,因為害怕他著涼,她還特意給他縫了一頂漂亮的小紅帽子,帽子上用金線繡著老虎,毛茸茸的帽檐是用兔毛縫製的,不但防風,還很好看。小春喜經春蘭這麼一番打扮,比年畫裡的童子還要漂亮。

 

只可惜好景不長,小春喜二歲那年不知得了什麼怪病,前一天躺在床上不肯起來,第二大就夭折了。

眼睜睜看著活潑可愛的孩子一夜之間沒了,春蘭哀號不止,任憑別人怎麼說也不肯將那死去的孩子放下。最後還是王柱趁她哭暈的間隙將屍體偷了出來,按習俗沒有成年的孩子是不能建墳立碑的,所以王柱只好在遠離村子的荒山上草草將孩子埋了。

 

幾個月後春蘭再度懷孕,懷孕的欣喜令她的精神振作起來,臉上也浮現出許久未見的笑容。懷孕不到二個月,她就為孩子準備起衣服來。她用紅色的緞子做面,兔毛圍邊,縫製了一個帶帽子的斗篷,帽子上依舊用金色的絲線繡著小老虎,老虎頭上還有一對圓圓的小耳朵。剩下的邊角料,春蘭用它做了兩雙虎頭鞋,鞋幫上還串著一串金色鈴鐺。這樣無論孩子走到哪裡,她都能聽到。

 

七個月後,又到了春蘭臨盆的日子。

屋子的門開了,穩婆用小紅被子包著孩子走了出來。

「柱子,恭喜了,是個女娃兒。你瞧瞧,這小模樣長得還是很俊俏呢。」

柱子從穩婆手中接過孩子,看到粉嫩的臉上一雙烏黑的眼睛。

「她,她笑了!」王柱驚呼出來。

「怎麼會?剛生下來的小孩子怎麼可能笑?」憑著多年的經驗,穩婆提出了質疑,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往那小紅被子裡瞅了一眼,也就一眼,穩婆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那孩子的嘴角微微向上翹起,臉頰兩側還有淺淺的酒窩,她分明是在笑。

「天啊,我在你們家可算是長了見識了。」穩婆難以置信地說道,「不過我說柱子,你覺不覺得這個孩子長得有點像」

穩婆故意略去了『春喜』這個名字,但是聰明的王柱一下就聯想到了自己那個夭折的兒子,經這麼一提醒,他才發現,懷裡的孩子果真像極了春喜,甚至連他握著小手的感覺也和出春喜當年一模一樣。

「春喜,是春喜回來了。」王柱喜不自禁,抱著孩子吵嚷起來。

屋裡,早已疲憊不堪的春蘭聽到王柱的聲音,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容,如果上天真的給她機會重新來過,她願付出更多的愛來彌補曾經的過失。

為了紀念死去的春喜,王柱和春蘭決定給孩子取名『喜來』。

 

轉眼又是一年,看著不但會叫爸爸媽媽,還會張開小手要媽媽抱抱的小喜來,王柱夫婦開心得不得了。只要一有時間,春蘭就坐在那裡,一邊看著孩子在炕上玩耍,一邊為孩子縫製一件件漂亮的衣服。

到喜來二歲時,家裡已經沒有地方存放春蘭做好的新衣服了,於是她將春喜穿不了的衣服收拾起來,送給了村裡有孩子的人家。

喜來五歲的時候,王柱將她送進了學堂,沒想到小喜來竟過目不忘,沒幾天就將生字記了個七七八八,到她六歲時,已經可以完整地閱讀文章了。村裡人都說王柱夫婦要養個大學生呢。要知道,那時候的大學生可是鳳毛麟角,稀罕得跟大熊貓似的。王柱夫婦聽了,高興得合不攏嘴。

    可是,眼看著喜來漸漸長大,厄運卻再一次降臨了。那年喜來十二歲,讀中學。她上學的地方離家有十幾里的山路,因為條件艱苦,她必須靠自己的雙腳往來於學校和家之間。這天晚上,王柱夫婦一早做好了飯菜,卻怎麼也不見女兒回來,王柱有些擔心,叫來幾個村民,順著喜來上學的路前去尋找,卻什麼也沒發現。直到第二天早上,人們才在當年埋葬春喜的地方發現了喜來的屍體。

喜來死了,和當年的春喜一樣,帶著她招牌式的微笑離開了人世,她的身上沒有一處傷痕,人們永遠無法知道她是如何死去的。

看到喜來的屍首,傾注了太多情感的春蘭當場就暈了過去,她因為不能接受現實而崩潰了。村裡人也不明白為什麼像王柱夫婦這樣的好人偏要連遭不幸。

 

「唉,這孩子就是來討債的。」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歎了口氣說道。

不錯,是來討債的!王柱突然想起爹娘活著時給他講過的故事:孩子是父母上輩子欠下的債,這輩子是要償還的。眼淚順著王柱的臉頰滑落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自己究竟欠了什麼,上天竟要用如此殘忍的方式來懲罰他?

他抱著憔悴的春蘭,內心生疼。他不明白,上天為什麼在帶走了春喜之後,連喜來也不肯給她留下,她是那麼善良的女人,為什麼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喪子之痛?

 

按照村裡的習俗,喜來也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墳墓,王柱抱著喜來的屍體,來到當年埋葬春喜的地方,挖了一個坑將喜來也埋了進去,就讓他們兄妹做個伴吧,至少黃泉路上不會孤單。

喜來的死對春蘭打擊很人,她隨之生了一場重病,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病情也沒有好轉。她整個人都瘦脫了形,眼睛裡再也沒有半點的靈秀之氣。在她病倒的這段時間裡,家裡家外全靠王柱一人操持,可是最苦的不是肉體,而是內心。王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聽說酒能澆愁,就買酒來喝,可是俗話說借酒澆愁愁更愁,酒醒之後,不單是心靈,就連身體也一併痛苦。可人生如夢,能醉一時是一時。漸漸的,他就真的再也離不開酒了,成了遠近聞名的酒鬼。

 

最終他做了一個痛苦的決定,他決定不再要小孩兒,他相信只有那樣,春蘭才不會再傷心。只是連王柱自己也沒想到,一次酒醉,春蘭竟再度懷孕了。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王柱手足無措,他甚至幾次想勸說春蘭將孩子拿掉,但眼見著春蘭懷孕後精神一點點好起來,他最終還是沒能將這句話說出口。

可是他很害怕,害怕這個孩子又是來討債的,如果是那樣,春蘭該怎麼辦,自己又該怎麼辦?看著春蘭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臨盆在即,王柱越發沒有勇氣回家,他特意請了春蘭的姐姐過來幫忙,而自己卻一早躲去鄰村喝酒。若不是剛才有人通知他說春蘭要生了,只怕他今天就要在朋友家過夜了。

 

他踉踉蹌蹌地走在村間的小道上,皎潔的月光下,小路泛著慘白的光芒,可他卻一點也不在乎,還不時打著酒嗝。不知怎的,平日裡常走的路今天卻顯得非常漫長。王柱實在是累了,或是醉了,總之他已經開始看不清路了。他往路邊晃了晃,找了塊地坐下,迷迷糊糊地竟睡了過去。

迷濛中,王柱被一串銅鈴般清脆的聲音驚醒,好像是一群孩子在附近玩鬧。王柱眯著眼睛四下張望,卻什麼也沒看見,他實在暈得厲害,此刻就想好好睡一覺。

「你聽說了嗎?王柱的媳婦又要生孩子了。」銅鈴般的聲音再次傳來。

聽到有人說自己家的事,王柱心中頓生疑竇,這荒郊野嶺的怎麼會有孩子的聲音?他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但是冷清清的月光下分明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聽說了,聽說了。」另一個孩子,回答道,「好像今晚就要生了。」

「是啊!做她家的孩子多幸福啊!有漂亮的衣服穿,有漂亮的帽子戴。」一個孩子羡慕道,「那春蘭的手可巧了,她繡的魚兒跟真的似的。」

「是啊。」又一個孩子歎了口氣說到,「前些年我就去她家當了二年的孩子,她給我做了好多漂亮衣服和鞋子,你們不知道,她還給我做了一個毛茸茸的帽子,可漂亮了。所以回來以後,我一直都不能忘記,就又去她家當了十二年的孩子,可是今天你們提起來,我倒是真的有些懷念那段日子了,有漂亮的衣服穿,有漂亮的帽子戴,你們也知道,後來不止是我,連村裡其他的小孩子也能穿上她做的衣服了。」

「原來是這樣啊。」其他幾個孩子不無羡慕,「那你還回來做什麼啊,一直待在她家不就行了?」

「不行,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長大了就要搬出去住,那時候就穿不到她做的漂亮衣服了。」

「原來是這樣,不過這個春蘭不是又要生孩子了嗎,既然你那麼想穿漂亮衣服,幹嘛不趁機回去?等過幾年再回來就是了。」有人提議道。

「好啊!」那孩子拍著手笑道,「我這就去。」

孩子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消失不見。

 

王柱一個軲轆從地上爬了起來,酒全都醒了,他看看自己身下的這塊地方,分明就是一個亂葬崗。

「奶奶的,我還當是自己上輩子欠了什麼孽債才屢次喪子,原來都是你們這群小鬼搞的鬼。」王柱厭惡地吐了口唾沫,匆匆忙忙往家裡趕,「想騙老子的花衣裳穿,休想!」王柱越想越氣,一路連跑帶顛地回到了家裡。

 

可是還沒來得及進門,就聽見屋子裡傳來孩子嘹亮的啼哭聲。王柱衝進屋子,看見穩婆用小紅被子捲著一個粉嫩的嬰孩正準備向他道喜。那孩子的眉眼,和當初的春喜和喜來一樣,笑起來也有兩個甜甜的酒窩。

「媽媽。」孩子稚嫩的聲音從襁褓中傳來,一屋子的人都驚呆了。果然如此。還是王柱最先反應過來,他一把從穩婆的手中搶過孩子,頭也不回地就往門外走。

「柱子,你抱著孩子去哪兒?」床上的春蘭虛弱地問道。

王柱的腳步頓住了,他回過頭,看到床上虛弱的妻子滿心憐惜。「去孩子姥姥家,讓他姥姥姥爺也看看這個孩子。」王柱的臉上堆起溫柔的笑容,「他們肯定不信這孩子一生下來就會喊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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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柱沒敢再看春蘭,抱著孩子就走了出去,出門的時候,他順手從院子裡抄了一根鐵鍬,他沒去孩子的姥姥家,而是抱著孩子來到他剛才睡著的那個亂葬崗。

他把孩子扔在地上,臉色猙獰地舉起鐵鍬對準了孩子纖細的腰肢。「你想來我們家騙漂亮衣裳穿是不?你想騙漂亮帽子戴是不?你休想!」王柱舉起鐵鍬狠狠地向孩子的腰上插去,孩子的身體瞬間斷成了兩截。

「你們都看到了吧,這就是到我們家騙我們感情的下場。」王柱的表情猙獰得如同剛從地獄爬出的惡鬼,他再次舉起鐵鍬向孩子的左手砍去,孩子的左手應聲落地,一滴溫熱的血濺在王柱臉上,他流著眼淚痛苦地癱坐在地上,「你以為你騙的只是衣服嗎?你騙的是我們兩口子的感情,你知道春蘭有多難過嗎?你知道你兩次離開她有多痛苦嗎?你剛才仔細看過她嗎,那還是你記憶中的她嗎?她現在變成這樣,都是被你害的,她愛你,那麼執著地愛你,你卻做了什麼?你那麼自私,只想著自己,你可曾體諒過這個曾經被你叫做媽媽的女人?滾吧,滾得遠遠的,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否則我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將你送回這片屬於你的地方。」說完這些話,王柱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那些殘缺不齊的肢體,任蚊蟲叮咬,野狗啃噬。他要讓他們記住今天,從此遠離他和他的家人。

 

 

-[完]-

校正/整理      夜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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